三、野百合也有春天——不甘寂寞的丫头们（7）

    “这屋里除了太太，谁还大似你？你老自己撑不起来；但凡撑起来的，谁还不怕你老人家？……快把这两件事抓着理，扎个筏子，我在旁作证据，你老把威风抖一抖，以后也好争别的礼。便是奶奶姑娘们，也不好为那起小粉头子说你老的。”

    缺乏足够头脑的赵姨娘，抱着“威风抖一抖”的美好愿望，仗着有夏婆子等人的帮衬，“越发得了意”，大胆迈步跨向怡红院。

    此时宝玉并没有在怡红院中，赵姨娘见了芳官，如同干柴遇烈火，很快就混战在了一起。挨打后的芳官“抬头打滚泼哭泼闹起来”。从“洗头风波”开始，怡红院在短短几天时间里，第三次成了混战的主阵地。息事宁人的袭人不断解劝，而唯恐天下不乱的晴雯却冷眼旁观，悄悄拉住袭人说道：

    “别管，他们闹去，看怎么开交。如今乱为王了，什么你也来打，我也来打，都这样起来还了得呢！”

    赵姨娘并非孤身前来，她身后还跟着一帮“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她们各怀心思，都期盼着赵姨娘出头闹事，看到如此情形，“心中各各称愿”。当然，芳官也不是孤立无援的。得知消息的藕官、蕊官、葵官、荳官迅速从各方集结，在最短的时间内驰援怡红院，立即投入了战斗。先是荳官迎头撞向赵姨娘，另外三人“拥上来放声大哭，手撕头撞，把个赵姨娘裹住”。袭人四处难顾，晴雯乐得作壁上观，局面更加混乱。

    随着芳官援军悉数赶到，赵姨娘的“战略进攻”很快转变到了“战略相持”，藕官、蕊官“一边一个，抱住左右手”，葵官、荳官“前后头顶住”，芳官则“直挺挺趟在地下，哭得死过去”，孤身奋战的赵姨娘“反没了主意，只好乱骂”，整个怡红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一旁看热闹的晴雯早就让春燕去通知了探春，正当赵姨娘与五个小女孩闹得不可开交之时，尤氏、李纨、探春三人带着平儿与众媳妇闻讯赶到，立即将交战双方喝开。得知原委后，无可奈何的探春对赵姨娘苦口婆心地劝慰了一番，赵姨娘无言与对，只得悻悻而去。

    “三闹怡红院”在惊动了“临时内阁”后，最终得以平息。

    一次又一次的风波得到平息，但矛盾并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反而因一场风波滋生了更多的矛盾。赵姨娘与夏婆子在路边密语时，恰巧被路过的艾官碰见，便来向探春告密：“都是夏妈和我们素日不对，每每的造言生事。”不过，探春是很有头脑的一个人，艾官是芳官一方的人，按现代法律的观点来说，利益相关方的口供是不足以采信的。另外，荣国府目前的态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是上策。因此，探春“不肯据此为实”。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探春处当差的小丫头蝉儿偏偏就是夏婆子的外孙女儿。翠墨无意间将艾官告密之事告诉了蝉儿，蝉儿又去密告了夏婆子，让她注意防备。蝉儿在厨房与芳官相遇时，又因几块热糕闹起了不愉快。婆子势力与十二官势力的矛盾，始终是荣国府里极不稳定的因素。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随着贾府形势的衰微，怡红院的硝烟渐渐散去，这场大混战的参战各方，也经历着各自的无常命运。

    芳官最终“斩情归水月”，等待她的是悲苦的尼姑生涯。病重的晴雯在王夫人的“大清洗”中首当其冲，在孤独和悔恨中含冤而逝。秋纹、碧痕也如昙花一现，不知所终。最后，只有麝月陪伴着宝玉、宝钗走完了最后一程。那么，怡红院的“第一名押司”袭人呢？

    在王夫人面前“告密”，袭人得到了“准姨娘”的经济地位，却始终没有跨过“准”字这道坎。王夫人既然中意袭人，为什么不把她直接扶植成宝玉的“侍妾”呢？在第三十六回，王熙凤也有此问，而王夫人的回答让我们参透了其中的玄机。王夫人说道：

    “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总有放纵的事，倒能听他的劝，如今作了他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也就是说，袭人再好，在王夫人看来，也不过是与贾母斗争的工具而已。王夫人对袭人接连直呼她“我的儿”，但在王夫人的心中，如脂评所说，“明显袭人是彼的”。费尽心机的袭人，中了王夫人的圈套，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在第七十七回，晴雯被撵以后，宝玉开始怀疑，王夫人坐镇怡红院时所说的“心耳神意”到底是谁？王夫人为什么对怡红院内的窃窃私语了解得如此清楚？是谁告的密？

    种种迹象，都让宝玉把怀疑的目光指向了袭人。晴雯的逝去，让宝玉对袭人渐渐地疏远起来。尽管宝玉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袭人就是王夫人的“心耳神意”，但他对待袭人已经没有当年的那份情愫。那么，袭人是否真如高鹗续写的那样，嫁给蒋玉菡了呢？从前八十回的情节来看，应该是这个结局，主要的证据如下：

    ①第五回袭人的判词中有“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优伶”、“公子”分别代指蒋玉菡、贾宝玉。

    ②第二十八回，蒋玉菡作酒令时无意中说出“花气袭人知昼暖”，暗示了两人的姻缘。又通过宝玉无意的举动，蒋玉菡、袭人的汗巾子对换，脂评写道：“茜香罗暗系于袭人腰中，系伏线之文。”说明“茜香罗”成了二人的“定情信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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