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野百合也有春天——不甘寂寞的丫头们（6）

    这段介绍告诉了我们两个信息：

    第一，这些婆子是从梨香院跟随十二官遣散到各房的。也就是说，她们与十二官的矛盾由来已久。第五十九回，春燕还问起藕官：“你们在外头这二三年，积了些什么仇恨，如今还不解开？”

    第二，这些婆子靠着给十二官当干娘获利，手段不用明说，一般都是克扣月钱。对春燕的询问，藕官就抱怨：

    “在外头这两年，别的东西不算，只算我们的米菜，不知赚了多少家去，合家子吃不了，还有每日买东西赚的钱在外，逢我们使他们一使儿，就怨天怨地的。”

    只要涉及经济利益，矛盾的发生也就顺理成章了。芳官引起的“琐事纷争”一共有三次，分别是 “一闹怡红院”、“再闹怡红院”、“三闹怡红院”。

    在这三次纷争中，有三个关系错综复杂的重要人物。为了后面叙述方便，我们先清理出来：

    ①何妈——小丫头春燕的母亲，芳官的干娘。

    ②夏婆子——小丫头春燕的姨妈，藕官的干娘。

    ③婆子甲——小丫头春燕的姑妈，柳树承包人。

    第五十八回的“一闹怡红院”的起因相对比较简单。何妈打了水，先让亲生女洗头，过后才叫芳官洗。芳官觉得她偏心，又将往日的怨气一并发了出来，说道：

    “我一个月的月钱都是你拿着，沾了我的光不算，反到给我剩东剩西的。”

    芳官说何妈偏心，何妈或许还能自认理亏，但芳官将克扣月钱这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公之于众，何妈就被点中了要害，因此“羞愧变成恼”，说芳官是“不识抬举的东西”，又骂道：

    “怪不得人人说戏子没一个好缠的。凭你甚么好人，入了这一行，都弄坏了。”

    干母女二人的争吵，在晴雯的介入下迅速升级。前面已经说过了，在麝月的干预下，事态得以平息。

    “再闹怡红院”就比较复杂了，先有三次前奏：

    第一，“烧纸风波”。藕官在杏子阴烧纸祭奠菂官，被夏婆子抓了个正着，在宝玉的掩护下得脱，夏婆子气愤不已。

    第二，“洗头风波”。何妈意气未平。

    第三，“柳条风波”。第五十九回，莺儿、藕官、蕊官等人在柳堤上摘柳枝编花篮，被婆子甲撞了个正着。不敢直接数落莺儿的婆子甲，对着在场的春燕一通臭骂。春燕以“洗头风波”顶嘴，姨侄吵得不可开交。恰当此时，出来寻找春燕的何妈也投入了战斗。特别是见到姐姐夏婆子的“冤家”藕官在场，“四处凑成一股怒气”。借着柳条之事，先是给了春燕几耳光，又骂道：

    “小娼妇，你能上来了几年？你也跟那起轻狂浪小妇学，怎么就管不得你们了？干的我管不得，你是我屄里掉出来的，难道也不敢管你不成？”

    挨了莫名打骂的春燕，哭着跑回怡红院，何妈担心她在宝玉、袭人面前告状，紧跟而去，风波就此引向了怡红院。

    被打的春燕一路奔来，巧遇往潇湘馆去问安的袭人，袭人见又是这个何妈在吵闹，“不免生气”，便数落道：

    “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还是卖弄你女儿多，还是认真不知王法？”

    但是，何妈毕竟入园不久，对园内的众人并不了解，见袭人平日里“不言不语”，便以为“是好性的”。不但不听劝阻，反而抢白道：

    “姑娘，你不知道，别管我们闲事。都是你们纵的，这会子还管什么。”

    何妈的话把袭人“气的转身进来”，正在晾晒手巾的麝月并没有急于出面，她觉得事态还不够大，便采取了“诱敌深入”的策略。春燕看懂了麝月的眼色，“直奔了宝玉去”。春燕向宝玉哭诉了柳条风波的始末，宝玉痛骂起来，麝月也及时地发话：

    “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他们的事，我们虽无知错管了，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伏口伏，也知道规矩了。”

    说完，麝月开始“召将飞符”，打发小丫头去请平儿。得知所谓的“平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二奶奶屋里的平姑娘”时，何妈顿时软了下来。小丫头传来平儿一番威慑的话，令何妈“泪流满面”，百般央告袭人，来了一个“真情告白”。尽管晴雯不依不饶，但宝玉见她可怜，又看在小丫头春燕的份上，吩咐她“不可再闹”，一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前两次大闹怡红院，都是何妈这样的婆子不懂规矩、无理撒泼造成的，“三闹怡红院”则牵涉出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赵姨娘。

    招惹赵姨娘，也是芳官闯的祸。在第六十回，蕊官委托春燕给芳官捎去一包蔷薇硝，恰巧被贾环瞧见，“弯着腰向靴桶内掏出一张纸来托着”，向宝玉索要。宝玉让芳官给一些，但芳官舍不得，“便将些茉莉粉包了一包拿来”。

    贾环得了所谓的“蔷薇硝”，兴匆匆地跑来送给彩云，彩云一下就看出了真伪，笑道：“这是他们哄你这乡老呢。这不是硝，这是茉莉粉。”这本来是一件小事，被人开个玩笑，贾环都不以为意，偏偏在一旁的赵姨娘开始借题发挥，冲着贾环大骂道：

    “有好的给你。谁叫你要去了，怎怨他们耍你。依我，拿了去照脸摔给他去，趁着这回子撞尸的撞尸去了，挺床的便挺床，吵一出子，大家别心净，也算是报仇。”

    敢说敢做的赵姨娘真就抬腿赶往怡红院，路上又巧遇夏婆子。对十二官早有怨气在胸的夏婆子不失时机地给赵姨娘添了一把火，先是透露了“烧纸风波”，接着给赵姨娘唱起了壮行的赞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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