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曼珠沙华（6）

    “啊！！”梦锦失声尖叫起来，慕容冲连忙奔过来抱住她，“锦，你听我说……”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会……”她拔掉发簪，抓起一把自己的长发，颤抖着送到眼前，竟是，白的。

    “不！不可能！不可能！”她尖叫着，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满头白发。

    “锦，你冷静点！”慕容冲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制止她继续伤害自己。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良久，哭累了的梦锦在慕容冲怀里安静下来。

    她忽然记起那次从熏殿下那里偷听来的话，熏殿下曾告诉落，她们如果想要变类，就必须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男子。但那个男子必须永远和她在一起，一旦他离开，她这朵曼珠沙华，便会逐渐枯萎。

    所以……从慕容冲说出“我不爱你”这四个字的那一刻起，她，便已开始枯萎了吧……

    梦锦淡淡地扯动嘴角，那么，至少要完成任务，再离开吧。

    “慕容冲，替我拿一件东西，就当，我求你。”梦锦抬起头望着他。

    “你要什么，我都给。除了……”他艰难地想要说出那两个字。

    “爱情是吗？放心，我要的只是《碧波仙萝图》。”她侧过脸，不愿再看那张会令她心痛万分的绝色容颜。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随即将门外的暗叫进来——

    “吩咐下去，让军队准备，朕要，攻城。”

    谁与我，生死与共

    公元385年，六月。

    经过五个月的养精蓄锐，慕容冲的军队以破竹之势攻入了长安城。

    梦锦怎么也没有想到，昔日在书中见到的场面，如今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她亲耳听见慕容冲所下的命令。“屠城”，两个字，冰冷得令她浑身颤抖不止。

    她亲眼见到了那一袭白衣胜雪的倾城帝王，是如何血洗长安，将千里关中沃土尽变成阿鼻地狱。

    他如阿修罗一般，用复仇的火焰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烧杀抢掠，村镇被夷为平地，关中道路断绝，千里无烟。

    而苻坚，遍体血污，带着妻儿狼狈出逃。

    太极殿。

    未着铠甲，依旧一袭白衣的慕容冲亲手取下悬挂于大殿之上的《碧波仙萝图》交与梦锦。

    而梦锦，还沉浸在自己所见的血腥景象里，表情木然地接过图，不发一言。

    “现在，你满意了吗？”她忽然开口，尖锐的问题直指慕容冲，“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为你的仇恨陪葬，你……满意了吗？”

    慕容冲表情一凝，沉声道，“我还没有亲手手刃苻坚这个老贼。”

    梦锦轻笑出声，苦涩的笑容衬着满头白发，沧桑得令人不忍直视。

    “还是……不愿放手吗……”她笑得越久，慕容冲的心就越疼。

    “《碧波仙萝图》已经在你手上，答应你的事情我办到了。”慕容冲强迫自己露出冷漠的表情，“其他的，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

    这四个字，又一次伤了她。

    “好的……陛下。”她绽放出一朵温婉的笑，然后，退下。

    刺目的阳光落满她雪白的发丝，然后跌到地面，碎了一地，割伤了慕容冲的眼睛。

    夜已深。人不寐。

    梦锦独坐窗前，想着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想着关于他，初见时的冷漠，受伤时的脆弱，离别时的不安，拥抱时的温柔……以及，复仇时的无情。

    她几乎看过慕容冲所有的样子。

    可是，她真的了解他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望着手中的《碧波仙萝图》，梦锦神色如常。传说这幅画里藏着全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宝藏，可是它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件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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