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天珍

    好男人跟好首饰一样，一出来总是有很多人抢的。

    认识外销首饰研究者陈小天（她也自称陈小九）是今年一大乐事。

    所谓外销首饰，是指从清末开始，中国制造出口创汇的首饰，针对的是欧美市场，设计上与中国传统首饰有明显的差异，风格上借鉴西方当时流行的首饰艺术，但通常又会融有中式吉祥纹样和中国传统工艺，是中西合璧的混血儿。外销首饰在中国一直不为藏家所重视，原因一是国人偏爱纯粹风格，认为此类非驴非马，一是外销首饰几乎每个时代都在制造，很多藏家认为没有收藏价值。但今年随着小天在老银网站的极力宣传，外销首饰忽然大热，价格接连攀升。

    本来我对外销首饰也是没兴趣的。我的下一个收藏方向是欧美老首饰，为此今年开始学习相关内容，也开始上国外电子商务网站研究行情。有段时间看中了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14k金胸针，不便宜，因此也格外担心新老问题，怕买到新仿品。那时恰好看见小天在老银网站上发她的外销首饰藏品帖，其中提到许多各时代的西方首饰特征，便试着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对欧美老首饰是否熟悉，那个胸针是否有问题。她很快回复，给了我十分中肯的意见。我不久后再次请教，她依然耐心回答。话说多了我们就加了msn，经常在线上交流首饰问题。当然，主要是我求教于她，而我对她钟爱的外销首饰也越来越感兴趣。

    我常请小天为我购买或看中的首饰断代，她的分析都是极具参考价值的，大部分都能一眼说出其年代，但面对题图这条外销回流手链却颇踟蹰。不仅是她，我和见过这条手链的银友，包括原主人都不能十分肯定地为其断代。手链银鎏金花丝镶圆形青金石和珍珠，形制在外销首饰中十分罕见。最常见的外销手链是由几个方形花丝或镂雕银块组成，中间镶牙雕、骨雕或剔红漆雕，而这一条的主体却呈花形弧线状，工很细，连青金石外围花框线条中间都掐丝，银丝纤细，外观精美。

    我问小天这是否属于art nouveau风格（新艺术风格，其首饰特征是运用流畅华美的装饰性曲线），她说有点像，但从那宫廷式纹样来看，似乎更像十九世纪晚期的renaissance revival或victorian风格，不过那时代的手链金属部分似乎更为厚重。我们讨论后达成的共识是，这不是十九世纪晚期和二十世纪初的首饰，但也不会晚到文革后，有可能是四五十年代最后一批掌握了高超花丝技术的高级银匠向古典致敬的作品。中国以花丝工艺为主要特色的外销首饰的命运分水岭就是文革，文革之前的外销首饰精致华美，银丝细如发丝，镶宝用料考究，雕工技艺精湛，而文革后就明显粗糙很多，不仅工艺技术严重退步，连设计上的审美意趣也远远不能跟文革前相比。

    小天宣传之后，文革前外销首饰的地位得到了明显提高，一大明证就是我们在国外网站拍卖场上的对手多如潮涌，现在外销首饰最后拍出的价格常常很离谱，而且大家都喜欢等到最后几分钟来加价，真的是分秒必争。有时我在拍卖结束最后一分钟加价都会被晚几秒的人超了，那种争相“秒杀”的热烈程度跟当初在网上读秒“偷菜”的热情相似，而这次大家争着砸的还是真金白银。

    有次跟银友青湘mm哀叹竞拍之难，她也有同感，不知怎的触景生情，她又提及良人难觅，看得顺眼的都有主了，我点头对她道：“好男人跟好首饰一样，一出来总是有很多人抢的。”她一声长叹：“但好首饰至少还可以秒杀。”

    如此看来，抢首饰确实显得容易得多。我一乐，顿时释然。

    摄影/素履无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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