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之殇（1）

    文/邢颖

    邢颖

    2010年第十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

    有些东西，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只能把它封尘起来作为回忆，然后让时光把它们冲洗干净。

    壹

    我和辞安是在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认识的。

    那天的阳光灵动璀璨，空气里像飘散着些微的蜂蜜，奔跑，便全是幸福的味道。那时辞安正斜靠着栏杆站在主席台旁边，眼睛没有焦点地落在很远的地方。我拿着一沓加油稿和准备公布的跳高成绩单匆匆地走进来，一抬头便望见他。他也看见我，矜持地朝我点点头。嘴角细细的线条干净温柔。

    辞安那时是广播站站长，人长得俊秀，又拿过好几项全国奥数大奖，成绩一流，在学校里可谓小有名气。但我却始终不以为然，于是，便仍旧很镇定从容地，回了他一个矜持却客套的笑容。

    我叫双双。我的朋友们都叫我双双。我是很喜欢这两个字的。卷起嘴唇打一个轮回，发出模糊而又暧昧的声音。就犹如一剂迷幻的毒药，被一个孩子不小心抖落，然后在空气里缓缓蔓延开来。

    那时我正偷偷喜欢一个男生。我根本不知道他的名字，可却总固执地叫他郁。郁，念这个字的时候嘴巴稍稍撅起，便露出中间的几颗牙齿，一些沁凉淡薄的薄荷味从舌尖轻轻滑下。后来，我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宋郁，当我兴高采烈地把它告诉莉萨的时候，她却面无表情地朝着我摇头：“双双，你真是无人能及了。你啊，可真苦了那位战国后期的辞赋作家。”

    那天，我在主席台上做播音工作。可一转头就看见宋郁从操场上走过来了。对他，我总是眼神敏感。我甚至和莉萨打赌我绝对能在十米以外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他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旧牛仔裤和一件草绿色的t恤，凌乱的头发根根分明地站立在头顶，他那么高大，那么瘦削，离我那么遥远。而我，这么卑微，这么渺小，他或许根本不曾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我想，也许我不应该打扰，我需要做的，只是转过头来，默默离开。于是，我真的低下头离开了。转身，一些夏天的风潮湿溽热地扑面而来。天空里云朵饱满尖锐，缓慢地飘移，它们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来。

    “双双，要走了吗？”辞安一脸迷茫地转过身来盯着我。“嗯。我这就准备走。”我把整理好的文件放进文件夹，然后非常礼貌地给了他一个很淑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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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的那些日子，我开始在话筒前麻木而重复地念着通知，拉拉队的加油稿，以及一场又一场的比赛结果。我喝掉一瓶又一瓶的农夫山泉，有点甜，然后困倦地趴下来。

    “双双，你的声音软软的，像丝巾。”

    “是吗，谢谢。”我闭着眼睛回答他。我需要睡眠，充足饱满的睡眠。它们能让我看起来健康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辞安，也只是进行着一组又一组诸如此类的闲侃的对话。简单，客套，无逻辑，无意义。没有任何真情的修饰和填充，只有一个一个苍白憔悴的汉字从嘴巴里呆呆地蹦出来，然后，只剩下彼此脸上快要僵住的微笑。

    运动会结束时，辞安微侧着头，把手伸出来要和我握手道别。出于礼貌，我把手僵硬地递过去，仿佛那只手根本不是我自己的一样。手掌之间微妙的触碰，我居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辞安的手掌是那种凉沁沁的温度，他仍旧矜持客气地朝我微笑着。不知道是因为太炎热还是其他，我的双颊居然微微涨热起来。我把快从肩膀上滑落的书包背带拽了拽，然后匆匆地跑开了。只留下一脸迷茫和不解的辞安站在原地。我不敢回头看他。我相信，我是不敢，而不是不愿。

    记忆里，那天的夕阳似乎特别的红，特别的温暖。整个操场都像是暖橘色琥珀下跳动的新生，像是一个襁褓里安睡的小小婴儿。当时我不知道，那天，辞安在黄昏里以那个恒定的姿势站在主席台前，默默看着我渐渐远去。很多年过去以后，我才忽然意识到那时年少的我和辞安的相识就是一场意外和命运冥冥的安排。

    我以为，我和辞安，即使每天都在同一个校园，即使每天都在同一个食堂吃饭，即使会在不同的时间去同一个广播室播音，即使有可能在哪一天擦肩而过，即使偶尔会乘同一辆公交，即使他走过的林荫道，也有我穿着白色球鞋走过的痕迹。纵然有再多的即使，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始终觉得，一些人和另一些人之间，某一种工作关系结束了，你们的关系也就结束了，只是这样简单明确，并无其他。

    贰

    一个人走在冬日的街道里，大风，寒冷硬生生地刺入骨髓。去奶茶店买了蜜桃味的大果粒酸奶，背着沉沉的大书包往学校走。回到教室的时候莉萨神秘地把我拉到一边，说隔壁班有个男生想找我。我白了她一眼，继续回到座位上看书。其实起先我并没有在意，可后来不知为什么，平时学习很专心的我，现在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书。我的脑袋里好像已经被宋郁填满了。宋郁，宋郁，戴着黑边镜框的宋郁，斜背着书包的宋郁，喜欢作化学题的宋郁，站在下午三点的阳光里微笑的宋郁。

    会是他吗？我猛地想起来今天下午我和他是一前一后进的校门，而且他好像还回头看了我一下。也许是他，是他，我觉得自己甚至窒息了。我把手臂微贴在额头上，我难公了，我清楚地知道一定不会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不会不会，我简直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大蠢蛋。可我仿佛已经看到他微皱的眉头，闻到他衬衫上洗衣液柔柔的清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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