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叶集 第八章（1）

    想想时间——回顾往昔，

    想想今天，以及从今往后的日子。

    你猜想过自己不会继续下去吗？

    你害怕这些土甲虫了吗？

    你担心未来对你毫无意义吗？

    今天毫无意义吗？没有开端的过去毫无意义吗？

    如果未来毫无意义，那它们也肯定毫无意义。

    想一想日出东方——想想男人和女人本是温顺的，真实的，

    有生命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

    想想你和我原本看不见，没有感觉，没有思想，

    不负担我们的职责，

    想想我们如今在这里担负着我们的责任。

    2

    想想有关物质的思想和有关死亡的思想融合在一起，

    想想所有这些城市和乡村的奇迹，

    别人对它们深感兴趣，

    而我们对它们却毫无兴趣。

    想想我们多么急切地修建我们的房屋，

    想想别人也会同样急切，而我们毫不在意。

    （我看见有人在建造房屋，那房屋能够住几年，至多七八十年，

    我看见有人在建可以住得更久的房屋。）

    缓缓移动的黑线在整个大地爬行——它们永不停止——他们是送葬的人，

    那个曾经是总统的人被埋葬了，那个现在是总统的人也将被埋葬。

    3

    将要发生的事会是好的，因为现在是好的，

    感兴趣是好的，不感兴趣也是好的。

    家庭的乐趣，日常的家务或职业，住宅建筑，这些都不是幻觉，

    它们有重量，有形状，有方位。

    农场，利润，庄稼，市场，工资，政府，都不是幻觉，

    罪恶与善行之间的区别不是错觉，

    地球不是一个回声，人和他的生命以及他生命的一切，

    都是经过充分考虑的。

    你未被抛进风里，你把一切可能和安全都收拢在自己身边，

    你自己！你自己！永远都是你自己！

    我听见了神圣的死的咕哝低语，

    深夜唇音的闲谈，咝音的合唱，

    轻微的脚步声逐渐上升，

    神秘的微风习习吹动，

    看不见河水的波纹，

    永远不停地流动着的潮水，

    （抑或它是眼泪溅起的水花？

    人类眼泪是这无法测量的大水吗？）

    我仰望天空，看到了云层密集，

    这些云悲哀地慢慢滚动，无声地移动融合，

    时不时地，远处一颗半明半暗的忧伤之星，

    若隐若现。

    （这是一种分娩，一种庄严不朽的诞生；

    在眼力所不及的地方，有某个灵魂正在经过。）

    我梦见我日夜爱着的他，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我梦见我去了埋葬吾爱的那个地方，可是他却不在那里，

    我梦见我在坟地里漫游着寻找他，

    我发现每个地方都成了坟地；

    充满生气的房子里也充溢着死亡（现在这所房子也一样），

    大街，船上，娱乐场所，芝加哥，

    波士顿，费城，曼纳哈塔，到处都既有活人也有死人，

    而且更多，死了的远比活着的人多；

    我从此要把我所梦见的全都告诉每一个人和每个时代，

    我从此要对我的梦境负责，

    现在我漠视墓地，对它们置之不理，

    如果死者的纪念物仍不顾一切地到处摆着，

    甚至摆在我吃饭睡觉的房间里，我也会感到满意，

    如果我爱着的任何人的尸体或者我自己的遗体，

    被烧成灰烬，倒进海里，我也会感到满意，

    或者被漫撒到风中，我仍会感到满意。

    我不需要信仰，我是个被自己的灵魂抢先占据了的人；

    我不怀疑从我认识的人的脚下、手边或者脸旁，

    有我不认识的冷静而真实的脸正在四处张望，

    我不怀疑世界的庄严美丽会隐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当中，

    我不怀疑我是无限的，宇宙是无限的，

    我无法揣测它是怎样的无限，

    我不怀疑天体和天体系统在空间中有规律地快速运动，

    我相信有一天我也会像它们一样，甚至要比它们做得更好，

    我不怀疑即使短暂的事情也会持续百万年，

    我不怀疑内部之中还会包含它的内部，外围空间仍会有它的外围空间，

    视觉之中还有视觉，听觉之中还有听觉，声音之外还有声音，

    我不怀疑那令人悲痛的年轻男人，年轻女人甚至婴儿的死亡

    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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