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波尔多

    我整天看他祖父的纪念画册。在摩尔出生的第二年，莫里亚克就已辞世，等于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我尊敬的作家先生，和我一样，这真让我为他遗憾。

    我带我的小说集给摩尔看，翻到一篇《等到30岁的来临》，指着其中一章，指着“莫里亚克”这几个字告诉他这是我几年前写的小说，这一节谈的是他祖父的小说。

    他从我这里感染了对《爱的荒漠》一书的喜欢。我们坐火车从巴黎到波尔多，那里有清新的一切，海鲜和美味的餐馆是我最喜欢的，况且这样的餐厅又是在别墅和庄园里面，有着天然的大花园。我们从波尔多再开车到莫里亚克生前居住过的别墅，它在一个叫朗贡的小镇。他的家族在那里有成片的葡萄园，莫里亚克是资产阶级中的一员，同时他又是它的叛逆者。现在，当地保留着莫里亚克的故居，建立了纪念馆，他的纪念书店，是法国文化活动周的参观项目之一。摩尔在书店里买了一本《爱的荒漠》，他以前没看过还是没有注意？我没有问，只是觉得法文版的那本书明显的薄很多，里面画着插图，一个线描的女人寂寞地坐着，我看不懂法文，但是那幅画的感觉是我熟悉的。

    老人生前喜欢坐的一张漆着白漆的镂花长椅，还在不变的位置静静地面对着远处静穆的葡萄园。

    在同样的位置上，我坐着或者站着拍了照，给摩尔拍了照。

    那些小镇一两百年来没有任何变化，当地人以制作葡萄酒为生。

    莫里亚克曾经从那一片土地逃出去，他写了很多小说，揭露封建礼教下人的虚伪和生活的死水一片，但当他老了，又不时地回到故居，安心欣赏这一片土地的安宁。

    和摩尔、作家一行三人坐火车到波尔多后，租了一部车，摩尔开车带我们参观波尔多古城地区，所有的古城都有古堡和教堂，有两百多年前的广场，老雕塑和古建筑，在这里一切都保存得很好。

    游人比巴黎少了。

    法国人真是喜欢大惊小怪，看见车窗外的河，教堂和古堡，摩尔就会大叫我的名字，好像中国没有桥和河似的，我心想我可是在江南水乡出生的，什么没看过呀。至于教堂和古堡，一路上我看得已经快吐了，我真看不出什么新花头，看来看去总觉得哪的教堂和古堡都差不多。真不知道他们俩看了几十年怎么还没看厌，经常对着地图，看到到了哪个著名古堡附近，就要把我拖下车进去参观一番，古堡或者庄园都很大，脚可累疯了。

    还好，我们在广场的露天遮阳伞下终于坐下来，在阳光和伞的阴影之下享受鹅肝和沙拉。两个男人喜欢在阳光下直接坐着，面对酒或咖啡闲聊，他们在这些事情上耗去很多时间。

    我看见对面的餐桌边坐着一个外表酷似帅哥的女人，我一直以为她是男的，但说话才暴露了她的女人身份——太男性了。男的都没有那么帅，抽烟的动作，身上的白衬衣，黑条纹的西裤，短发利落地垂到耳际，很苦地在阳光下独坐，抽烟和思索，偶尔和走过来的人搭几句话。也许看见我们这桌人在注意她，她走开了。

    晚上在一家花园餐厅吃饭，很好的海鲜塞在小西红柿内，肉和土豆烤得恰到好处，甜品极佳。

    星期天星期一的时候在这个古城行走，很多地方都关着门。有时我会觉得是走到了籍里柯的画中，城市空空荡荡，只有回廊在阳光下寂寥地投影。欧洲的人看上去不是那么的在乎挣钱，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休息。

    摩尔和作家不时对着地图在研究旅行路线，他们总是不辞辛苦地在不同的餐馆门前停下来，研究人家餐馆门前贴着的菜单，然后决定接下来的一顿在哪家餐馆吃。

    我真是佩服法国男人身上体现出的细致的生活态度，他们真是有点儿女人化的。

    我现在什么心也不操，反正看什么我也看不懂，于是索性像个傻瓜似的，不急不躁，在他们选定的花园里，对着美景，享受每一道点心和大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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