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美食美事（2）

    读过莫泊桑的《我的叔叔于勒》的读者，也许会记得如下一段描写：“两位打扮得很漂亮的太太吃牡蛎。她们的吃法很文雅，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巴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把壳扔到海里。”

    当时读的时候我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会在巴黎用同样的办法生食牡蛎，亲自品尝未曾遭受污染的牡蛎的鲜美。我对摩尔说起莫泊桑的小说，可他差点儿忘了，因为莫泊桑已经太古典了。

    食物最讲究的是它的本味，最好是做法简单但又能吃出美味，从这一点看，我最喜欢两种美食，一个是牡蛎，另一个是中国的大闸蟹。阳澄湖的金毛蟹为其中的上品，金秋十月食之，桂花飘香，人慵酒酣。

    在家里吃也方便，把几只二三两重的河蟹洗净后放入双层蒸锅，盖上盖后用大火蒸上15分钟即成。把姜切成丝，置入加了少许白糖的优质西湖陈醋中，食用即可。

    我曾经特意赶往阳澄湖，在湖边的船上餐厅中大食蟹和白虾。渔民刚刚把它们从湖中捞上来立刻就成为老饕们口中的美食，那个鲜和嫩是不用说的了，说了现在还会流口水。

    回江南老家的时候，有次被朋友接往一个叫隔湖的地方，一个画画的朋友就住在湖上的一艘小木船上。正是秋高气爽，照例还是我的最爱：虾、蟹还有特别肥美的鱼。其实这三样有一样已经可以吃得非常满足，三“鲜”加在一起反倒是有损口中味蕾，有些糟踏美味，但朋友之谊只会让他们把好东西统统端上来，船上的狗也知道来了客人摇头摆尾甚是高兴。我们在船上的正舱吃饭，脚底下有板可以活动，稍稍推开一角，底下便露出湖水，把吃完的虾壳蟹脚往那湖水里扔，马上有鱼游过来争先恐后地接，非常好玩。

    在船上吃饭的好处，除了新鲜，就是景色好。湖色苍茫，吃饱了，大家就着湖水洗手洗脸，非常方便。然后马上可以开船，你不用走出去，眼前便已换了一面又一面的风景，船上的人目眩神迷，忍不住会开始唱歌。

    可惜，我想到这么多，摩尔却不能体会，在我们之间永远隔着理解的鸿沟，我不愿和他说很多，说了他也未必理解得了，他喜欢中国的饭菜，仅仅只是火锅的热闹和烤鸭的色泽罢了。

    上好的白葡萄酒，鱼，我要了米饭，尽管米饭里拌了油和盐，我仍然高兴。

    摩尔要了拌了洋葱和料的切碎的生牛肉，野人的口味。我们后来又干了红葡萄酒和水果浸泡在一起的西班牙酒。喝了满肚子的水，我不时停下来上洗手间。洗手间在二楼，我带着醉意走在弯曲的楼梯，在墙上的镜子里看到一张绯红的快乐的脸，心里那个声音在批评我：你为什么感到快乐？可是我还是带着犯罪感地快乐着，快乐得带点罪恶感。

    脸红红的，我有点头晕，整个老饭店有种罗曼蒂克的气氛，使我心不由主。我们又在塞纳河边走了一段。依旧飙车回去，风把我的长发吹乱了，凌乱得像我初到巴黎的心，我趴在摩尔的背上，感到现在只有他可依靠，想对他好，只能对他好，和他相守，暂时不想其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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