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当天微微亮之时，奕汐还是悄然来到了东宫旁的星辰阁和淩云阁，继续执行她们昨日的计划。只不过，她是先到淩云阁唤醒了淩绮灵再一同去星辰阁。

    翊璃这时已换上了藕色轻纱，粉白色的裙带紧紧繫住她盈盈可握的腰肢。平日随意绾起甚至任由它随风而舞的一头青丝，也变成了一丝不茍的双丫髻，用与腰带同色的丝带缠绕着。

    睡眼惺鬆的淩绮灵也不禁精神起来，「姐姐褪去那身标誌性的蓝衣，怎麽连侍女的衣服也能穿得如仙女下凡似的？」

    翊璃莞尔，「就你贫嘴。」

    奕汐倒是没有说话，双眸凝在翊璃身上，让翊璃想起昨夜那发红的眼眶。

    星辰阁内一时静了下来，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淩绮灵感觉到两人的不妥，也不敢多问，只是装作什麽都没看到，什麽都不清楚，「奕汐，时间不早了吧？从这儿到大殿可要一段路程呢。不如先和我们说说，待会我们要怎麽做，免得坏了规矩，毁了典礼又惹人起疑就不妙了。」

    奕汐听到淩绮灵的声音后，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传来阵阵刺痛，原来自己方才的失态，已经在翊璃面前表露无疑。奕汐勉强挤出一个笑，「小泼妇，怕是你连轻重次序也没分好吧？听你方才之言，现在登基大典竟比你们是不是惹人起疑更不值一提了？」

    淩绮灵没缓过来，还在思考奕汐的话时，奕汐已经开始解说今日她们可以做和不可以做的事了。

    「今日无论什麽时候，只能低头走路，第一是以防别人认出你们来，第二这也是宫中规矩。还有，不可以随便说话，典礼是要安静的，说一句话也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说到这裏，奕汐顿了顿，再看向淩绮灵和翊璃，「最后，在别人面前不可如平日直唤我姓名，知道了吗？」这一刻的奕汐，眼神如寒冰，语气也是硬邦邦的，几乎让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平常的奕汐。

    看见翊璃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淩绮灵有些畏惧的眼神，奕汐连忙朗声大笑，「看你们吓成这样，我只不过是学学瑾哥哥装装样子，在这宫中才能有人听我话啊！」她特别强调了「瑾哥哥」三个字。但她的这句话，在翊璃耳裏，听来是多麽无奈与无助。原来在这宫中，身份再高，若没有一丁点手段，是绝对不可能站得住脚的。奕汐如是，奕瑾或许也是，过多不到半个时辰便成新帝的奕澈或许更是，甚至自己，将来也会是。

    奕汐再故作轻鬆地交待多几句，便带着她们步向大殿，去见证疼爱自己的大哥顺利登上皇位的那一刻。

    大殿门前，许多大臣已在等候，等着太子和其他皇子皇女的到来。

    作为主人翁的太子大步步向了大殿，大臣们黑压压一片跪下，太子却一眼也不看，只是匆匆点头，快步走进大殿，眼睛扫遍了每一个角落。

    却不见那蓝色身影。

    成王奕瑾与奕汐郡主在门前会合，成王奕瑾看了一眼奕汐身后低着头的两人，瞬间明了，他没有说什麽，只是在翊璃微微抬头看他之时，轻轻地颔首。

    当年的先帝，据说只有三位妃子，其中一位便是王后，另外两位，其中一位便是成王的母亲上官妃，也是最受宠的一位，当年一进宫就被立为贵妃，仅次于当年的王后，也就是如今的霍太后之下；而另一位则是在兼併篡弒的混乱中逃到亦国的异国妃子，被亦国先帝救下而以身相许的伏舒茗。因是异国女子，也是异国皇帝的遗妃，众臣都不同意此人成为亦国妃子，直到伏舒茗产下一女，才被正式立为嫔，却因此婴孩出生时间算来，刚好是伏舒茗刚到亦国之时，到处已是流言蜚语，先帝想亲口确认之时，伏舒茗却在这紧要关头因产后虚弱而去世，所以这婴孩是不是真的为亦国血统还是不得而知。理所当然，这孩子不能封为公主，只能外封为郡主，此婴孩便是奕汐。

    所以在没有过多的皇子皇女之下，典礼也正式开始。霍太后在一身凤冠霞帔的霍颖的搀扶下进了大殿，众大臣见霍颖的打扮，也大致知道日后的王后会是谁了。

    奕汐吃惊地看着霍颖，她打心裏不喜欢这个女人，即使知道她出身高贵，举手投足间也满是大家闺秀的优雅气质，但她就是不喜欢。她皱了皱眉，嫌弃着自己大哥的眼光。

    身后的两人又怎会比奕汐吃惊得少，淩绮灵已全然不顾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凤椅旁的霍颖，霍颖显然感觉不到底下传来的怒气，依旧是甜笑着看着坐上龙椅，一身高贵紫色的奕澈。翊璃紧咬着下唇，也悄悄伸手碰了一下淩绮灵提醒她不要失态。

    「奉先帝之命，长皇子奕澈将为新帝，继续掌管亦国江山，确保亦国国泰民安，不受异国滋扰。」霍太后宣旨。

    奕澈起身，弯腰接下旨令，便完结了登基大典最中心的一部分—登基。

    「朕登基的第一天自然也会有不少政局上的改变，希望各位爱卿可配合。」不留余地，也不容商量。「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加设极品丞相，丞相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辅助朕施政，而丞相人选朕已定，淩紘。」

    翊璃等人这才注意到淩紘也在殿上，隐没在大臣们之中。

    大臣们也忍不住议论纷纷，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白衣，就这样踩在了历朝功臣之上，是让人不服了些。淩紘倒似乎宠辱不惊，他悠悠起身，在新帝奕澈面前弯下腰，接过了他手上的墨紫丝绸。

    霍太后也把握时机，立刻接着开口，「第二件事自然就是立王后了吧？亦国虽小，也需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母仪天下。」说着，向身旁的霍颖点点头。霍颖甜笑着迈向奕澈，奕澈却连正眼也不看她，只是急急地扫视台下。

    霍颖牵住了奕澈的手，奕澈不动声色地挣脱，霍颖再牵，他再挣脱。   一直微微抬头观察的淩绮灵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大吼，「你给我放开！」

    显然淩绮灵本来就大的嗓门在这沉寂的一刻显得更突兀，众人纷纷愣住，连平日可称上目无表情的成王也似乎吓了一跳，想起淩绮灵旁边的翊璃，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面前，遮住奕澈看过来的眼神。

    奕汐急忙拉住淩绮灵跪下，「请陛下恕罪，是妹妹管教无方……」话还没说完，奕澈已经招手让淩绮灵过去。

    淩紘在一旁盯着，嘴都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不敢发作，也不敢阻止奕澈做什麽，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是覆水难收。

    翊璃借着成王给她的遮挡，成功避开了奕澈的眼光，也找到了一个可以观察的绝佳位置。只见淩绮灵快步走上前，可见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还没反应到如今是什麽状况。奕澈握住她的手，轻声说了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对不起」，然后看向底下的大臣，再看向霍太后，始终没有看过霍颖一眼。

    「第二件事，立淩绮灵为正二品云妃。」底下大臣更是哗然，选秀那日宫中进了个贵客，旁边还带着一个丫头，谁都知道那贵客是那时候的太子和成王同时看上却谁都不要的翊璃，那丫头竟然在这一刻，还穿着宫女衣裳，不声不响地越过了翊璃，成了正二品云妃。连淩紘也忍不住开口，「陛下……」奕澈抬手制止，「另外霍青大将军之女霍颖，立为正二品淑妃。朕暂不立后，只求这些年专心朝政，大家可有意见？」

    这下大臣们心服口服多了，至少权臣之女也有一席之地，而且新帝的理由冠冕堂皇，也的确可见其爱国爱民贤君之心，没有反对之理，虽说也扯不上什麽关係。只是众人皆没留意到，为何这个贵客能进来大殿，还穿着宫女衣裳。

    霍太后气得直抖，她没有留意过淩绮灵，也不知道淩绮灵就是那日在翊璃身旁的女子。但毕竟一个穿着宫女衣裳的女子，竟与她这些名门子女平起平坐，想来是有不服。但奕澈冷冷的眼神直射她心裏，让她有些不寒而栗。霍颖也虽不服，但皇命不可违，也只能逆来顺受一阵子，再想办法推下这个叫淩绮灵的女子。

    淩绮灵倒是乐不可支，儘管她知道，奕澈是利用她压下霍颖，虽不知为何要压下这霍颖，但她也不在乎。

    突然，她想起今日进来大殿的目的，想寻找翊璃之时，却不知她在何时已悄悄离开，成王也不在了，只剩奕汐站在原地，垂下眼帘，看不清她的表情。

    翊璃从距离最近的侧门快步走出大殿，她什麽也不想再看，什麽也不想知道，她只想逃离这个大殿，和第一次进来的感觉一样，太令人窒息。

    她不知道可以去哪裏，只希望自己不会被轻易被找到。如同看不见曙光的麻雀，她不知道可以往哪飞。

    突然身后有人拉住了她，她一慌，狠狠甩开对方，往前狂奔起来。怎料对方轻轻一跃，却已经来到她跟前。

    「想逃避不是这样的。」翊璃怔忡地看着他，半晌，才记得要行礼，「成王殿下，失礼了。」成王奕瑾皱眉，「不要这样叫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不忍心责备。「我带你躲起来，顺便散心，可好？」

    翊璃点点头，反正她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裏了。

    成王自然而然地搂住她的腰，「散心不是散步，我可没心情走。」说完，纵身跃起，踩着屋顶，往御花园而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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