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02)

    「当日奴才随着皇上赶到平心湖边，皇上怕是心急梅夫人所以没能注意，可是奴才一双眼睛可是看得透透的。」李公公咬牙切齿说得激动「主殿后头明明是个死巷子，当日奴才却看见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从那儿走出来，悄悄地混进人群里，皇上见梅夫人无恙，就不愿再提起，奴才便也没有再继续追究。」

    皇上皱着眉，一张脸很是难看「你怀疑残香是被推下水的？」

    「奴才不知道真相，也只是几分猜测。那小太监不知道在无人的死巷子内做什幺，怎幺又这幺刚好，人人正焦急梅夫人落水一事，他就适时窜出混入人群里，想避开众人的耳目。」

    「你还看见了什幺朕没看见的事？」

    李公公垂下头，说得小心，就怕激怒皇上「奴才…确实还有一事觉得蹊跷。」

    「是否与残香有关？」

    「确是。」

    皇上深呼吸频繁，顺了好几口气才缓住神「你说。」

    「宫中若要驱鼠，确实是会在糕饼内同时添加香气和毒药，一来是为了吸引鼠儿食用，二来是怕这毒药搁在娘娘们宫中，会燻着娘娘们。可这毒药的剂量，绝对不会马上致鼠儿于死，若是鼠儿死在娘娘们的宫中，岂不是麻烦吗？所以这毒药只是让鼠儿觉得口渴，非得要往宫外去找水喝，几个时辰后毒性才会慢慢扩散到全身，然后死去。」

    「照你这幺说，那盘送到永宁宫的玫瑰糕，是特意要给残香吃下的？」

    李公公摇头「奴才不敢这幺说，只是当日妙春的说法怪异，说永宁宫离点心房最远，所以最先送上了玫瑰糕，可若真要论，皇后娘娘的凝坤宫可是比永宁宫足足远上了一倍的距离，再论这宫中地位，有什幺好吃的好用的，哪个奴才丫头敢不先给皇后娘娘送上？」

    皇上压不住的怒气全爬上了脸「朕一心护着残香，却眼睁睁地错过这幺多细节，看来残香在这宫中遭受的罪，一件件都不单纯，哪怕是…与皇后有关？」

    李公公身子一缩，只管忙着跪下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说的全都没有证据，不能证明与皇后娘娘有关，还望皇上三思，请皇上三思阿！」

    「李禄生，这些事儿朕命你悄悄地查，仔细地查，把跟这些事有关的人一个个都给朕揪出来，全都不能放过。朕要知道来龙去脉，朕要知道这些人在朕的皇宫里，不为朕做事，那是在替谁做事？」

    「嗻，奴才尊旨。」

    皇上紧蹙的眉未展，一股叹息压在心头上，重的令他喘不过气。沿线寻根不难，但在这皇宫，无论根深埋何处，必定都会引起一番狂风巨浪，纵使最后矛头指向皇后，皇上又能如何？真要处置，只为维护一名歌伎给皇后定罪，岂不是让人笑话？

    但褪去皇上的身分，此刻这个男人，只是想竭力保全自己心爱的女人，仅此而已。

    *    *    *    *    *

    不想时刻，它便飞快。古梅嫁入廉王府已有数月，喜庆的气息化作千丝万缕，渐渐消散在一日日的缝隙里，彷彿不曾来过，让人记不起。

    惠廉得赶着把前些日子积下的事做完，若能抽空陪古梅用上一顿晚膳，那已是万幸，即使三天五日不在府上待着，也都是常有的事。

    青儿出阁后，无心观更是冷清了，古梅身旁的奴婢来来去去就是留不住一个，廉王府的奴才丫头人人都不肯侍奉古梅，惠廉不在王府的时候，下人们甚至还冷眼对待，对古梅的吩咐充耳不闻。古梅虽不懂其中的缘故，但若他们不肯，她也无心勉强，还好还有唐叔时时照看着无心观，古梅的生活起居还不致有什幺问题。

    铛啷一声，数个碗盘和着珍膳凌乱了一地上，这已经不知道是三日来的第几次，端着午膳进门的丫头连一句赔罪的话都不说，只是默默收拾乾净后又离开无心观。丫头到无心观给古梅表演了一场摔盘摔碗的闹剧，眼神里透着轻蔑，看着就是瞧不起古梅。

    古梅知道翠娥平日待人好，廉王府上上下下都喜欢她，突然多了个小妾夺走了王爷全部的宠爱，看在服侍多年的下人们眼里，当然是不爽快。说是替翠娥抱不平也好，说是不稀罕侍奉也好，古梅都能明白的。

    「老奴看着丫头端着破盘破碗回到膳房，想来梅夫人肯定又是一口都还没吃上。膳房只剩下些下人用的膳食，可就要请梅夫人委屈点了。」

    唐叔端上素菜淡饭，还有一壶新鲜的酸果茶，香气正浓，才闻着就能感受几分酸甜。

    「不委屈，这膳食看着挺好的。倒是我，老是麻烦唐叔再给我备下饭菜，可真是为难了。」

    唐叔皱着脸，愧疚得抬不起头「府里的奴才丫头总用眼睛做事，看见王爷待梅夫人好，就觉得是梅夫人害王妃失宠，可王爷向来待王妃就是如此，即便是梅夫人进了府，老奴看着也没有什幺不同。」唐叔无奈地摇头「如今都侍奉得不好，连梅夫人的膳食都敢擅自摔碎，待王爷回府，老奴定会如实稟告，还望梅夫人能多忍耐些。」

    古梅浅浅一笑「别说是丫头的性子不好，我只当她是一时疏忽撒了手，不小心才把膳食打碎的，这事请唐叔别往心里去，也不用稟告王爷了。」

    酸果茶的酸味老是引的古梅嘴馋，古梅还没动上饭菜，就先饮了一杯酸果茶，也给唐叔倒了一杯，请唐叔同坐共饮。

    「梅夫人还没用膳就饮上酸果茶，怕是伤胃，不可多饮。」

    「我近日老是嗜酸，闻着这酸味就想嚐嚐。」古梅提起筷子，在几盘菜前左思右想下不了手「唐叔备的菜样样都讨喜，不知道该从哪里吃起，不如唐叔给我说说，该先嚐什幺好呢？」

    「那就先嚐嚐这个吧。」唐叔指着一盘烧鹅骨「这酱汁厚实地裹上鹅骨，还透着油光，趁着热气还未散去，正是品嚐的好时机。」唐叔马上又一脸歉意「这鹅骨只是给下人啃啃滋味的，给梅夫人备上这样的菜色，老奴真是羞愧。」

    古梅动手就夹起一块烧鹅骨，那上头果真是布满酱汁和油光，微微的白烟在鹅骨周围环绕，带出更浓厚的香气，令人垂涎三尺。

    「唐叔你瞧，这烧鹅骨光是看着就如唐叔所说的那般美味，若不是唐叔给我备下了，我怎幺能嚐到这样好吃的烧鹅骨呢？」

    烧鹅骨才刚进了古梅的嘴，浓烈的酱味直窜而上，一股不适瞬间侵佔了古梅的身子，尤其是胃翻腾的厉害，难受得让古梅一口吐掉嘴里的烧鹅骨，一次次乾呕止不住。

    唐叔紧张得递上茶水「这、这是怎幺了？好端端的怎幺就吐了？老奴马上去给梅夫人请大夫，梅夫人千万不能有事阿！」

    从无心观到大门口，整个廉王府响彻着唐叔仓皇的脚步声，这惊慌的脚步声没有影响任何人，下人们不问不提，不管不听，从头到尾都只有唐叔一人匆忙。惠廉不在府内，不能事事照料着古梅，若遇到突发状况，就更显得古梅影只形单。

    桌上的酸果茶还在等着，是继续饮下，还是回流江海，此时，还未能明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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