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02)

    青儿一早便捧着一盆凉水要给古梅洗漱，可镜子里映出古梅的样子，既疲倦又哀愁，一夜未眠，还给眼窝印上了眼圈，那憔悴的模样简直要把青儿吓坏了。

    「姑姑这是怎幺了？昨夜睡得不安稳？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青儿去请大夫来给姑姑瞧瞧？还是姑姑想要歇息？青儿去跟姥姥说一声，今日别给姑姑排舞了，若是姑姑累坏了身子，那可怎幺办才好。青儿现在就去找姥姥，姑姑在这待会儿，青儿马上回来。」

    古梅伸手抓住了青儿，虽是满面的倦容，那也忍不住笑「一大早我都还没开口说话，妳倒是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这些都不碍事的，洗漱好之后，往脸上扑点粉、上点胭脂，不失门面那也就行了。妳若去找姥姥说情，姥姥肯定气得跳脚，说不準妳还得挨一顿骂。这是我回到琼玉楼的第一支舞，姥姥安排了这幺久，说什幺也不会让步的。」

    「可…青儿就是担心姑姑。」

    「别担心了，快点洗漱一下，还得上妆、穿衣呢。」

    几抹胭脂盖去了古梅脸上的眼圈和黯淡，可一双眼睛透露出来的哀愁，始终没能藏去。大红色的袍子穿上身，白皙的脸蛋和豔红的裙摆，瞧着，不就像是冬日里的一枝红梅吗？只可惜缺了几丝冷风，楼外正豔阳高照，草木正盛，到处都是清凉的微风，哪里有人能懂得古梅心里的冷凄。

    琼玉楼内早就被挤得水洩不通，百姓们放下手边的工作，不论男女老少通通都往琼玉楼去，像是城内什幺节庆一般，人人都想见识见识残香的舞技。能被宣照入宫，甚至还在宫中住了不少日子，想必皇上也是非常喜欢，如今在琼玉楼就能看见这舞姿，岂有不看的道理。

    「各位客官别挤别推，难得客官们兴致高昂地来琼玉楼，当然得要高兴尽欢。」满场的客人让姥姥笑得合不拢嘴，只管这儿那儿频频招待「老身今儿个给客官们安排了一支绝世好舞『红花粧』，在座无人不知晓红花粧吧？这红花粧的舞姿呢，必得婀娜多姿，轻巧如细风中纷飞的红艳，就连古今中外，也无几人能真的表现出如此细腻的情感，但老身敢说，琼玉楼的残香绝对不会让各位失望的。」

    「别说那幺多了，还不快开始。」

    「对阿，快开始快开始。」

    「快阿快阿。」

    客官们开始鼓譟，姥姥向着乐师们使了一个眼神，这音乐顿时响彻琼玉楼，听闻音乐一响，原本喧闹的声音也渐渐静下，只剩下美妙的乐曲，领着琼玉楼里众多的舞伎一一登场。

    这些舞伎，原来都是琼玉楼的娼妓，姥姥因为古梅的事大赚了一笔，古梅进宫的那段时间，琼玉楼也不能闲着，便又花了大把银子把楼里全部的娼妓都训练了一轮，现在琼玉楼的女子不仅卖娼，还个个都能歌善舞，这怎幺能不博得客人欢心呢。

    只有古梅不同，姥姥碍着古梅腿上的那块疤，怎幺也不会让她沦为妓身的。

    乐师们奏完了序曲，先是用细柔的琴音当作引子，紧接着声声响响都铿锵有力，古梅踏着曲音出场，每一步舞都打足了精神。在古梅华丽登场之后，琴声急转之下，轻轻巧巧，缠绵不已，似是勾人，又无心眷恋，这一精采的转折，让满楼的观众看得失魂，情绪的波动全都随着古梅的舞姿流转其中。

    琼玉楼的门口突然一阵骚动，原本挤在楼内的人群，不知怎幺地一一往两旁散开，从中让出了一条道路，那道路迎来的是一个看似威风凛凛的将军，高高在上的官阶，不可一世的表情，让普通百姓敬而远之，有些人甚至连舞都没看完就逃离了琼玉楼。

    古梅正好拉起了长袖，掩住了半张脸，台下的骚动她看在眼里，可红花粧需要的专注力没有空闲令她分神，一个迴身，古梅顺势将袖长抛出，不料这袖口却抵到了将军的面前，将军一把抓住了古梅的长袖，使劲地扯着。

    台下的乐师见此景便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古梅被抓住动弹不得，一双眼直盯着将军，将军也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古梅。最后古梅放弃了那只长袖，用力撕扯开来，仅用独边的长袖跳完了这一曲红花粧。

    「苏将军想来琼玉楼看舞，怎幺不事先通知一声，好让老身给将军安排个好位置。」

    姥姥连忙到苏将军跟前寒暄，就怕这条自己送上门的大鱼给跑了，那可就少赚银子了。

    「看看妳这琼玉楼挤满了人，还想给本将军安排个好位置？怕是本将军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苏将军要来琼玉楼看舞，有谁敢不让路呢？您说是不是。」姥姥转身就是递上一壶上好的玉香酒赔罪「都怪老身招待不周，今儿个苏将军在琼玉楼吃的喝的玩的，都算老身的，您说这样好不好？」

    苏将军接过玉香酒，大口大口豪饮，直到整壶酒都乾尽，用袖口豪迈地擦去嘴边的酒水「好！那本将军今天就要她。」

    古梅站在台上，看着苏将军指向自己的手，一阵不安瞬间袭来。

    人人都知道琼玉楼的残香卖艺不卖身，但也从来没有人如此直接向姥姥开口要人，苏将军是第一个，古梅心里的不安源自于姥姥，本该说来，姥姥是不会要她卖身的，可对象若是苏将军这番的达贵，很难说姥姥不会动心。

    姥姥僵着脸有些犹豫，但还是连忙陪笑「苏将军这是在跟老身开玩笑吗？这残香卖艺不卖身吶。不如老身给苏将军介绍几个美人，将军想要几个都行，老身全都给你。」

    苏将军的口气突然变得强硬「琼玉楼的女人个个都卖身，就只有她不卖，本将军偏偏就要她！」

    姥姥慢慢感到害怕，这不只是银两多寡的问题，若是惹毛了苏将军，这琼玉楼的生意不知道还做不做得成。

    「将军这是在为难老身吶…」姥姥靠近苏将军的身边，轻言道「还请将军消消火，不是老身不肯给，而是残香这丫头的右腿上有一块难看的疤，若不是那块疤，老身怎幺会让残香这美人胚子只当个歌伎呢？将军您说是吧…」

    「本将军一向几分证据说几分话，妳说她的右腿上有块疤，那幺本将军就非瞧瞧不可。」

    苏将军飞快地冲上台，见古梅的裙摆就是大力一扯，受到惊吓的古梅跌倒在地，右边被撕破的裙摆露出白皙的大腿，腿上绣着的梅花生动迷人，配着古梅身上淡淡的香气，还真让人误以为是那右腿的梅花散发出的花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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