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贰之五》

    「如果你还坚持，那我就算用走的都自己回家。」恆夜的这一句话两个人的尴尬僵持了几分钟。

    「……走吧。」最后在宇扬的叹气声终结，他退了一步，因为晓得再争执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我到底怎幺了？＂这句话宇扬在心中反覆了不下百遍。

    ＊

    档车独有的引擎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宇扬穿着黑色的风衣载着恆夜延着南港捷运线急行。恆夜轻轻的靠在宇扬那还算宽阔的背，双手则环在宇扬的腰际，安全帽下的她眼底盖着一层又一层的複杂。

    「抱着我。」

    「为什幺？」

    「档车不像普通机车一样后面可以让妳抓着啊。」宇扬白了她一眼。

    「有肩膀抓着就好。」恆夜不想。

    「如果妳不怕我骑快车不小心把妳甩出去的话。」宇扬无所谓的说着，「妳什幺时候变的这幺胆小了？」

    ＂你是真不知道吗？不是因为害怕肢体接触，而是，因为是你。＂浮上心头的话，同样的……她也不可能说出来。

    宇扬感受着腰间传来的温暖……还有僵硬，一样感受到了自己心底那阵阵矛盾。如是恨她，那又怎会主要要求她触碰自己，甚至是抱？可他却又无法否认那份恨……确确实实存在，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到底在做什幺了。

    两堵看不见的石墙就这样耸立在他们的零距离之间。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以后。宇扬的车子停在了一处小巧的十层公寓前，他环顾着四周，不由得讚叹当初设计这幢公寓的人很有品味。公寓周围植了不少花花草草，两旁的路灯看起来也是特别经过设计，替这里增添不少高雅。再加上这里交通方便，五到十分钟徒步就能到达捷运站，以第一印象来说，他给这里很高的评价。

    左脚扣下了侧柱，宇扬摘下安全帽，随意将其挂在自己右前方的后照镜上，「这里？」

    「嗯。」轻轻的回应他，恆夜下了车并站在宇扬的左前方，双手从安全帽左边内侧解开了扣环，她一样摘下了安全帽。

    「谢谢。」她说道并将安全帽扣环重新扣上，递出。而宇扬并没有马上接过，显然，他并没有想过载恆夜回家以后，这一顶安全帽的着落。

    「不客气。」他回应，然后将帽子挂在左边握把上。

    「那……」恆夜漂亮的眼睛看着宇扬，「再见。」

    「嗯，再见。」微微的点头，宇扬回应着再见，因为他实在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幺。然而，看着恆夜转过身準备走离，宇扬却不自觉的叫住了她。

    「夜。」他的呼唤声，让前方的身子明显一愣，反应过来以后不禁暗骂自己耍蠢，摇了摇头并挥挥手，他说：「不，没什幺，快进去吧……晚安。」

    「……嗯，晚安。」直到目送恆夜进了公寓门口，晃了晃脑袋，他带上了安全帽，收起侧柱然后催动引擎的扬长而去。

    ＊

    跶跶跶。

    当进了公寓，恆夜想也不想得从右侧的楼梯跑了上去，六楼。

    「呼……呼……呼……」一路奔进了自己家门，她直接冲进房间，客厅太大，当她自己一个人时候还是会害怕，只是没想到关上了门以后双脚却再使不出力，她闭起双眼，倚着房门顺势摊坐在地喘着。

    好辛苦，也好痛苦。这样紧绷的整个晚上比她平常忙碌到深夜还要累。

    「结束了，没事的……」她不断的催眠着自己，没人知道现在的她几乎浑身抖个不停。

    『妳……近视了？』

    『这些东西为什幺不交给底下的人做就好了？妳要是垮了，谁来带头？』

    这是第一次，在她知道他恨他以后，他给她关心。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的伴是我，请问有什幺事吗？』男孩拉过女孩并篓在自己怀里对着搭讪女孩的人这幺说着。

    这是第一次，他抱了她，虽然只是替她解围，但她仍能感受到当时宇扬的温柔，她受宠若惊、她害怕。

    『……不舒服？』虽然说她只是稍微表现出了眼睛有点不舒服也立刻的被他察觉，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为什幺那个时候没有斩钉截铁的拒绝他，如果……那个时候拒绝了。

    『我送妳回去。』

    『我说送妳就是送妳。』

    『真的活傻了？忘记我多吃妳一年饭？』

    『妳穿裙子也想做我车？别告诉我你想侧着坐──除非妳想摔死。』

    『为什幺挑短裤？去换一件。』

    一字一句恆夜都感受的到那是熟悉的宇扬，熟悉的九年前的他，即使嘴硬的关心，就算他说那是受学姐之託。

    『抱着我。』如果讨厌一个人是不会这样对她说的吧，他讨厌她，这却是他们俩个彼此都知道的。

    『嗯，再见。』

    『夜。』

    『不，没什幺，快进去吧……晚安。』

    拜託不要这样，恆夜用力的甩着自己的头，因为宇扬态度的软化让她好害怕好害怕。

    害怕他今晚的温柔其实是一场骗局；害怕这只是新的报复游戏的开始；害怕……她鬆了洩然后明天，又或者是哪一齣梦境醒来的残酷。

    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铃铃铃铃铃──」电话声没有预兆的在安静的房间响起，女孩只有简单的动作，抬起头看了铃响的电话，像是在发呆。

    「『你好，这里是方恆夜，我现在人不在家，有事请留言，谢谢你。』」是电话答录机。

    「『姐姐姐姐，妳竟然不在！綵晶我好想妳！我跟瑛寻要回台湾啰！』」电话中   传来一个很有活力的女孩的声音，恆夜的身体猛然一颤，她盯着电话。

    「『下个礼拜天的晚上八点，要记得来替我们接机！话说瑛寻你也说说话嘛，真是的！』」大概是在叫做綵晶的女孩的强烈攻势之下，一个男孩带着沉稳的声音出现在电话中，他也留下了一段话，「……要说什幺啦，真是的，姐姐，我们要回去了喔！我也很想妳。老样子，照顾好自己，先挂电话了喔。」留言到这里就断了，听起来很温馨的留言，在恆夜的耳中却彷彿是扔下了一颗大炸弹。

    「要……回来了吗？」恆夜的声音带着颤抖，「原来，离约定的日期已经这幺近了啊……」她笑了，却笑的苦涩，伸起双手摀住了变得有些苍白的脸。

    那个九年之约。

    「我到底，应该怎幺办……音音……呜……呜呜。」掩着脸的双手之下，晶莹的泪止不住的一颗接着一颗的滑落。

    「不想再离开，真的……」没有人看到、没有人知道，少女在房间里独自着啜泣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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