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三十一（3）

    幸好，桑卡和两只青狼也撵上来了，桑卡首先一口咬住了母鹿的一条腿，帮着柯勒一起拖住母鹿。母鹿的动作更慢了，接着，两只青狼蹿到了鹿头前方，一左一右咬住了母鹿的脖子和前胸，四只狼前后左右地挂在了母鹿身体上。在四只狼的重量之下，母鹿再也跑不起来了，它被扯得东倒西歪，身子越来越前倾。终于，它后腿最先吃不住劲儿，轰然一下坐倒在地上，接着身子便朝一旁歪了过去。柯勒这才一个猛子跳上母鹿的身体，一双前肢紧紧箍住母鹿的脖子，低头一口咬断了它的喉咙。母鹿挣扎几下就蹬直了腿。

    四只狼喘息着，轻轻摇着尾巴，彼此亲吻着庆祝这次捕猎的成功，这是饿了好几天之后的第一顿大餐，如果还有多余的力气，它们甚至想跳起来庆祝一下。柯勒抖搂着沾满毛发的积雪，被鹿蹄踹中的肚子和肩头还在剧烈地痛，不过柯勒并不在意，通常疼痛很快就会过去，为了这一顿大餐，受点小伤没什么。但柯勒还是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有些急躁了，母鹿已经跑不动了，如果自己再努力多跑几步绕到鹿身前，逼它转身，然后咬住它的脖子拖住它，那样的话就不会被鹿蹄子踢中。

    柯勒低头检视着自己的猎物。

    母鹿褐色的大眼睛很不甘心地瞪着，它肚子里还孕育着另一个生命，它并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葬身狼口。但是没办法，大自然就是这样残酷无情，一切病弱缺陷的动物都无法存活下来。而为自然之神执行死亡法则的，正是像柯勒这样的掠食者。

    早在驱赶驯鹿群四散奔逃的时候柯勒便清楚地看到，这只母鹿奔跑的时候身子有些偏向一旁。这说明，它某一条腿上有伤，从外观毛皮上看不出来，应该是个旧伤，伤腿用不上力，所以跑动中身体就会发偏，这势必影响它的运动能力，奔跑得越久，劣势便越显露。

    如此微小的偏差，也只有最精明最优秀的掠食者才能发觉。

    检视完毕，柯勒用狼牙开始剥鹿皮，它干这件事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了。母鹿的躯体散发着腾腾热气，鲜肉的香甜气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驯鹿肉虽然不如麂子那样细腻，但却更富含油脂，能让狼获得更多的热量，以应付寒冷的天气。柯勒吐出嘴里褐色的鹿毛，把头探进鹿的体腔里，开始大口大口享受起最美味的内脏。它吃得很从容，一边吃一边时不时抬起头扫视四周。

    桑卡夹着尾巴凑了过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拿眼瞅着柯勒，一边尝试着撕扯鹿腿上的肉。柯勒没做什么反应，很大方地允许了桑卡进食。旁边一大一小两只青狼兄弟有点忍不住了，大一点的那只偷偷绕到驯鹿处啃了起来，它以为这样不会被发现。然而柯勒立即一个猛子蹿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把青狼压翻在地，翻起嘴唇，咆哮着直直瞪着青狼。青狼害怕地把头别到了一边不敢再与柯勒对视，柯勒这才起身，继续吃它的鹿肉大餐。

    很快，最美味的部分被掏吃一空，柯勒舔着红红的嘴巴结束了进餐。青狼兄弟连忙上去塌腰摇尾拼命讨好，直待柯勒同意了，这才夹着尾巴谨慎地靠近母鹿。却不想，正在进食的桑卡又跳起来用自己的方式教训了兄弟俩一顿。桑卡一直在意自己的地位，压制青狼兄弟已经成了它生活中一项很重要的部分。

    最后，连桑卡也饱得再也吃不下了，腆着肚子走到一边消化食物去了，青狼兄弟才得以进餐。

    鲜甜的鹿肉很快引来了闻风而动的剩饭大军。

    渡鸦拍拍翅膀飞来了，这些黑色的小强盗们大大方方地落在死鹿的周围，也不问过主人就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口撕吃碎肉。几只身材小巧的红狐狸也拖着粗大的尾巴，颠着小碎步悄悄靠了过来，它不敢太接近这顿丰盛的美餐，只在一旁远远地等候，想等青狼用餐完毕再上前分一杯羹。

    柯勒早在一旁的雪地里卧下了，一面消化刚才的食物，一面冷眼看着这些捡便宜的家伙。生活的经验早就教育了它，狼的胃口再大也不可能独自吞下一头鹿，在自己吃饱的前提下，它不介意其他掠食者跟它共同分享一下美餐，何况只是小小的一部分。

    渡鸦是赶不走也杀不死的，它们和柯勒的关系早已经由敌对转为了亲密的合作。在整个冬天里，有相当一部分的食物是由渡鸦带给它的。但是对于狐狸，柯勒却讨厌得很，记性极好的它不会忘记自己幼年困苦捡食狼群剩饭的时候，被这些家伙欺凌的情景。

    现在，是报复的时候了。

    不过这种事情用不着柯勒自己动手，青狼兄弟早已经一前一后向着狐狸们冲了过去。很快就要到青黄不接的时间了，驯鹿走后柯勒它们将会有好一段日子捕不到像样的猎物，因此，要珍惜现在的每一块肉，决不能便宜了那些吃白食又丝毫没有贡献的家伙。

    驯鹿群早已从惊惶的逃窜中恢复了过来，它们又开始排成一线过河，对在远处大吃大嚼它们同类尸体的狼不再理会。这就是驯鹿的智慧，它们知道狼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不会再杀了。面前这些狼的肚子已经被同伴的肉填满了，即使走到它们身边，也不会对它们的生命再构成威胁了，这就足够了。驯鹿一生都活在永不停息的征途上，死亡时时都会发生，它们只关心未来，对已经死去的生命根本无暇顾及。

    不多会儿，两只青狼也都吃饱了，和柯勒一样卧倒在雪地里，互相依偎着清理嘴巴上的血迹。大半头母鹿装满了四只狼肚子。而剩下的肉食，待会儿可以肢解拆开，分头埋起来，如果保存得当，在以后没有猎物的日子里还可以凑合着再吃一顿。

    突然，渡鸦集体扑啦啦地飞了起来，闭目养神的柯勒睁开眼，只见一只半大幼狼冲进了抢吃残羹的行列。它大约是饿急了，一冲上前去便立刻拼命地大吃大嚼，连啃了一嘴的鹿毛都来不及吐出。

    那几只被青狼赶跑的狐狸这会儿又冒着被咬的危险绕回来了。先到的红狐狸显然对这个新来的竞争对手很不满，它们害怕身高体大的成狼，但是却不怕这身材单薄的幼狼。几只红狐狸一起冲上去驱赶幼狼，咬它的尾巴，咬它的腿，就是不让它停下来进食。幼狼到底是年幼没有经验，被几只狐狸折腾得焦头烂额。

    柯勒看不过眼，于是赶上前去驱散了那几只红狐狸，幼狼看到柯勒，出于畏惧强大的本能立刻趴下，摇着尾巴翻起干瘪的肚子，不住地舔柯勒的嘴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柯勒突然心头一热，这幼狼让它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一副样子伏在卡斯梅的面前，祈求它的收留。

    柯勒上前温柔地舔舐着幼狼，替它清理掉毛皮上的肮脏，桑卡也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对着幼狼嗅来嗅去。幼狼见自己得到了允许，这才放心下来，继续大啃鹿骨。柯勒端详这只幼狼，一只灰白色的小公狼，皮毛纷乱肮脏，瘦骨伶仃，十分狼狈的样子，一看就是赶了很远的路。细看之下，身上还带着零星的伤痕。这么大的幼狼理应待在父母身边享受精心的呵护，可是却独自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也不知是遭逢了什么变故。难道它也和自己从前一样失去了父母吗？

    突然，桑卡对着幼狼发出了一阵异常凄厉的呜咽，把柯勒吓了一跳。它看看桑卡，又看看幼狼，突然觉得这只幼狼有点眼熟。再仔细想想，这不是卡斯梅的狼崽子吗？

    这时幼狼也认出了桑卡，顿时跟它亲昵起来。一会儿仰起头来舔桑卡的脸，一会儿又跳来跳去咬着桑卡的尾巴。而桑卡却低着头在幼狼身上嗅来嗅去，不住地发出哀鸣。看桑卡这副样子柯勒马上明白自己猜对了。

    难道是狼群出了什么状况？！麦琪的身影突然从眼前闪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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