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三十一（1）

    冬末，雅利安进入到了最严酷的阶段，天忽阴忽晴，雪忽下忽停，北风时不时地狂吼，气温寒冷到了极点。

    狼群的日子越来越艰苦，为了养活幼狼和照顾伤员，冈萨们不得不更加勤快地捕猎，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捕猎的质量也越来越差，时常会空手而归。疲劳、烦躁和巨大的生存压力折磨着狼群的每一个成员。

    这个冬季狼群已经经历了太多悲伤，然而，上天却还是不肯放过它们。

    春季才出生的两只小公狼相继暴毙，寒冷和虚弱引发了急病，幼狼扭曲着身体哀嚎了整整一夜，米兰拼命用体温温暖着它们，一遍一遍不停地舔着它们。但是无济于事，它们痛苦地折腾了一夜，在黎明时分停止了呼吸。

    新生幼狼夭折，这对于不断减员的狼群无疑是雪上加霜。雅利安的严酷环境从来只尊重强者，狼群如果不能保持庞大兴旺，那么就会覆灭。

    最伤心的莫过于米兰，看着自己的儿女一个接一个死去是对一位母亲最大的打击，它经历的痛苦已经够多了。但是严酷的事实却不给它一丁点时间去疗伤，它必须打起精神和丈夫一起渡过难关。

    繁殖季节又到了。米兰毅然决定再次开始繁殖计划。虽然，一连三个春季它都在生产，连续的生育已经让它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但是，狼群必须有新生力量。既然死去的已经无法再挽回，那就只有继续再创造新的生命。

    狼后的发情却带来了坏影响。族群变得更加不稳定。成员之间频频发生抢食和厮打。卡斯梅不得不频繁地采用暴力压制，尽管这并不是好办法。渐渐地，年轻气盛的公狼们在反复不断的暴力压制下开始有了反抗行为。被追咬的时候它们不再哀叫求饶，有的甚至开始龇牙。不仅如此，就连那些平时一向谨小慎微的莽古也变得越来越活跃。这一切都是个危险的信号，但是卡斯梅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思考了。

    狩猎是当前最重要的事。作为一个首领，它深深明白面前所有危机的根源都来自食物，只要解决了食物危机，一切麻烦都会平复。它每天都参加捕猎，无论是鹿是雪兔是鸟，只要有猎获的希望，它什么都不放过。

    它只希望不要再有孩子死去，只希望整个族群能够平安度过这个漫长又多舛的冬季。

    在洞穴里修养的麦琪被一阵异样的气息弄醒了，它蹒跚着用三条腿爬出了洞穴。

    外面的阳光很强，照在白色的雪地上，雪光刺得麦琪睁不开眼睛，它勉强撑起胸膛蹬直后腿，舒展一下身子，做了个深呼吸，凛冽的冷空气立刻沁入心肺。

    自从受伤后，麦琪便躲进了这个废弃的兽穴里养伤，米兰和雅娜轮流照顾着它。养了许久，伤口不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恶化，创面的皮肉开始一截一截地溃烂。伤痛没日没夜折磨着麦琪，它更加瘦削了。

    空气中带着一股隐隐的血腥味。麦琪心里突然一沉，它想起母亲和妹妹两天没有来看它了，不祥的预感像阴云一样笼上心头。它挣扎着爬下山坡，朝着族群栖息的山坳走去。

    光秃秃的西岗子上，白色巨石下立着一个青灰色的雄壮身影，麦琪愣了，这个位置一向都属于父亲卡斯梅的。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麦琪猛地明白了发生的事情，瞬间，它一身狼毛全都奓了起来，脸部的肌肉急剧收缩露出雪亮的狼牙，一阵凄厉的狼嚎从喉咙里迸发出来。

    听到声音，沙尼亚慢慢转过身来看见了山坡下的麦琪，它脸腮了两下，独眼里猛地射出一道凛冽的寒光。立刻，一股巨大的死亡气息天罗地网般将麦琪紧紧笼住……

    漫长的黑夜过后，幽兰谷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下了一夜的大雪此刻还未停歇，厚重的云层把天压得很低，阳光被阻挡在九霄之外，只给大地留下一点模糊微弱的晨曦。昔日开满兰花的山谷仍然沉睡在厚重的积雪下。森林边上，几棵年轻的杉树相继被大雪压倒了，还未长壮的树干无可奈何地横陈在断流的溪沟里，嫩白的断茬暴露在风雪中。即使雅利安最坚强的植物，也不堪忍受如此的重荷。

    这个冬季太漫长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北风和大雪迟迟不肯离去，仿佛要把雅利安永远变成它们的国度，草原和森林里的居民们正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

    另外一些生命却迫不及待要开始新的征程了。

    安宁河东岸，一群群棕色的食草动物正顶着风雪，从四面八方的草原、森林、山谷向这里集结。如同一条条棕色的溪流汇入大河，一时间宁静宽阔的河岸完全被密密麻麻的肥硕身躯所占据。大雪纷飞中这些臃肿的躯体互相挤挨着，覆盖着厚毛的蹄子咔咔地磕碰着，与呦呦的呼喊声混成一片，鼻孔中喷出的热气汇成一股白雾笼罩在头顶，深褐色树杈一样的大角纠结成片，看上去好像连绵不绝的荆棘丛林。

    驯鹿群的大迁徙又开始了。

    队伍由清一色怀孕的母鹿组成，它们步履缓缓，挺着明显隆起的肚子，身上厚厚的冬毛还未褪去，臃肿的身躯看起来像是有些笨重吃力。

    驯鹿的一生都在迁徙，因而它们对时间有最精准的记忆，迁徙的日期从不因为外部环境的延迟而改变。当白昼开始悄悄变长，怀有身孕的母驯鹿便清楚地知道，该上路了。春天马上就要来临，腹中的孩子很快就要降生，它们必须马上启程，要在冰雪融化之前离开雅利安。为了下一代的生存，它们必须在仲春时分准时到达北极。这样幼崽才可以降生在水草丰茂的北极苔原，而不是降生在干旱无水的黄沙洲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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