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十五（1）

    在北草原的东南边，有一条冰河时期遗留下来的峡谷。

    在上一纪冰河的末期，雪水大量融化，变成铺天盖地的大洪水，巨大的石块和泥沙被从山上冲刷下来，流入草原，积年累月地沉积在地势低洼平缓的下游，巨大的石块慢慢被磨去了棱角，变成河床下的卵石。细小的沙砾和淤泥则堆积在河床中央，变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河心岛屿。

    这里就是卡斯梅领地的东尽头，安宁河谷。

    无数个春夏秋冬过去，如今的安宁河虽然已经没有了远古时期的波澜壮阔，但却是草原上唯一一条在冬天不会断流的河。它的源头来自峨岚山脉的西北群峰中，自西向东蜿蜒流经整个草原之后与来自北极的空宁河相交汇聚，流入大海。卡斯梅的领地便是以安宁河谷为界，北岸是卡斯梅的族群，南岸则是其他家族的地盘。

    雅利安各家族的头狼使用自己独特的气味来标志领地和分界。但是倘若领地离得太近了，那彼此的气味就会互相串绕，无法分辨清楚，为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争端，狼群在划定领地的时候通常是双方各退一步，在领地之间留出一片缓冲区。从远古开始，雅利安的各家族一直保持着默契的共识——除非有万不得已的事件发生，否则决不轻易踏足缓冲区，就算是在围猎的时候，猎物一旦跑进了隔离区，它们也就放任其逃生不再追赶。这是维持各个狼群之间和平共处的法则。

    可是，时间久了，法则却不免被一些流浪者利用了。

    春夏之交正是安宁河谷最美丽的时节。

    冰雪消融之后，河心岛上便开出一簇簇生机勃勃的艳丽野花。那些水边植物柔软的枝叶也开始延伸，密密麻麻的枝条从岸边一直垂到水里。远远望去，好像一片片绿色的青烟薄雾。

    身形纤巧的小黄鹭在芦苇丛中做窝下蛋，哺育幼雏。晴日里，总能在河岸边裸露的岩石间看到鱼鹰飞临水面捉鱼的俊俏身影。在河流浅湾或者回流处，一截截搁浅的树干和若干残枝败叶看似不经意地堆在一起，其实，那是河狸的水上王国。它们是天生的筑巢高手，能够巧妙地把巢穴的外表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在巢穴之下的水域，就是它们的猎鱼场。

    除了这些河边居民之外，甘甜凛冽的河水还吸引了草原上的其他动物。在燥热的夏季，山林里的巨鹿和雪峰上的岩羊会不辞辛苦跨越数百里前来洗浴和用餐，一边啃吃新发芽的赤柳枝条，一边把自己的身体泡进清冷的河水里去掉毛上的寄生虫。而那些雪兔、鼠类小动物和各种鸟也都整日聚集在水边，享受氤氲水汽带来的舒畅。

    猎物聚居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掠食者。

    河岸两侧时常可以看到莽熊、狼、狐狸和獾出没的身影。鹰和大秃鹫也总是在河流上空盘旋着，这两者虽然都身为猛禽，但志趣却大不一样。前者喜欢靠自己敏捷的速度和利爪利喙来捕猎活物。而后者生就一副细长脖子和秃顶脑袋，专门捡食掠食者遗留下来的残骸，看起来很可怕的巨喙和锋爪也只不过是用来与同伴打架争抢腐肉的武器罢了。

    如此繁杂热闹的河谷，渐渐成了一片没有统治，安全而混乱的“三不管”地区。它就像一个宽容的避难所，敞开胸怀欢迎雅利安所有的流浪者。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狼。

    每逢春季伊始，草原上接近一半的莽古们都会在此暂居，享受一段优哉游哉的日子，柯勒也是其中一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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