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同命鸳鸯

    一对同命鸳鸯

    ㊣(1)271.一对同命鸳鸯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他们仿佛才听见。两个人怔了一瞬，几乎是同时意识到：靳怀德来了!别人不会这么固执地敲人家的门，即使是别的什么熟人也不会肯定地知道主人在家。两个人会意地赧颜一笑，都清楚地知道，不去开门是不行的。

    张玉凤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许东说：“东哥，你别慌，尽管慢慢穿衣服，只要有一点儿办法也别出去，就是出去，也得显得从容点儿。我自己去招呼他，就装是睡懒觉、刚醒。”

    靳怀德走进房来的时候，看见张玉凤睡眼朦胧的样子，同时也注意到了她脸上浓浓的红润，即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禁黯然一笑。他一句话也没说，坐在沙发上默默吸烟。

    张玉凤显得更窘，迟迟说：“我今天周休，睡个懒觉，没想到你会这么早。”

    靳怀德沉吟了一下，微微笑着说：“后半句话说得一点儿不错，前面的话可是拿你表哥当傻子了。小凤，别忘了，你表哥干二十几年公安了，一般的事儿还……”

    张玉凤唰地羞红了盼，痴痴地说不出话来。

    靳怀德淡淡一笑，突地提高嗓门，大声说：“小东，别再躲着了!就是丑媳妇也免不了……何况你还不丑。快出来吧，你上次忘在这儿的万宝路我已经吸完了，㊣(2)再送我一盒怎么样?”诙谐的话显然是为了缓和有些紧张的气氛。

    许东再不出来已无可能，他迟迟走出卧室，脸窘得像块红布，连看也不也看靳怀德一眼，对张玉凤说：“我那铺子也该开门了。”

    靳怀德打断了他的话：“许经理，好歹咱们还是老乡，就不给我面子一块儿唠唠吗?再说了，到现在你是谁，我表妹是谁，我又是谁。你怎么没一点儿礼貌?”

    许东心头一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登时无话可说了，迟疑了一下，从衣袋里掏出一盒万宝路递过去，默默地在沙发上坐下。

    张玉凤的脸一直红着，此刻更红了，她隐忍了一会儿，终于咬了咬牙，坚定地说：“表哥，我给你个信儿：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明天去领结婚证，后天就……”

    “不!”许东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同意。凤，虽然我们……可是……”

    张玉凤目瞪口呆了，她担心许东一时情急，话里会出什么漏洞，频频地向他眨着眼睛。

    靳怀德一旁苦笑着说：“算了吧，你们俩别和我耍双簧了。依我说，咱们还是先开诚布公地谈谈的好。小凤，把你的咖啡给我们煮点儿，我有些渴了。”他有些做作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唉，看样子，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终究得认这个表妹㊣(3)夫了。”

    张玉凤高兴得笑靥如花：“真的?”

    “你也先别高兴，还有个附加条件，那就要看你煮的咖啡够不够水平了。”

    张玉凤欢天喜地地进厨房去了。

    “小东，”靳怀德缓缓说，“想来你也看出我的心意了。我也不瞒你，如果我自己一个人能说了算，我即刻就给你和小凤主持婚礼，让你们在这儿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你别打断我的话，先听我说。其实，我刚来的时候对那件事儿还不十分明了，而你的惊慌给我了很大启发，不过这些情况还只是我一个人知道，而且永远也是我一个人知道。然而，我前天又接到了局里的通知，去海南查证的同志回去了，进一步落实了许多问题，这对你很不利。更严重的是，局里和省厅打了招呼，准备把那个案子上报公安部，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打算和国际刑警联系，去泰国了解姜振山在你那金店里投资的具体数目。然后再……”

    许东终于忍不住打断对方的话，说：“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办，是不是……”

    他的话又被靳怀德打断了：“我说过的，你别打断我的话。你别急，我肯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另外，我还先声明一点，我之所以要对你采取现在这种态度，可不是冲着小凤的面子，如果不是你自己的作为就是你对㊣(4)小凤再好，小凤再怎么……我也不会和你讲这些的，这些天我已经把你来琴岛以后的所作所为摸了一个一清二楚。我很佩服你做过的那些事，甚至包括你的那些荒唐事儿。”他苦笑了一下，又接着说：“你不要以为公检法是国家机器的一部分，我们干公安的就都是机器人，我们也有自己的头脑，头脑里也装着普通人一样的感情。所以我希望你能把我当做自己的朋友，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朋友，也是个或许能帮你些忙的好朋友。我可以当着表妹的面发誓，如果我是在套你的话而为了自己立什么功，就让我出门被汽车撞死，回不了江城。”

    “我信得过你!”许东真挚地说。于是，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好久没有分开。

    “事情是这佯，小东，按现在的情况分析，一些证据表明，即使你真的没有参与那个案子你也是知情者。根据法律，你也必须……不过，我可以坦率地讲，在我的意识里你肯定是参与了那个案子，至于参与到什么程度暂时还不清楚。但是，我不想等将来和别人一起清楚这件事，所以，我认为你应当……”

    “我、我的确参与了，不过……”

    “很好，不用再讲什么不过。小东，你应当知道，一个轰动全国的大案即使仅仅是知情不报或者是胁从，哪怕是被迫，也得…㊣(5)…因此!你已只能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弥补。至于如何弥补你或许还不十分清楚。在这方面，我自信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其他的我实在无能为力。因此……哦，对了，你是不是需要给店里打个电话，我估计咱们的谈话至少也得半天。”

    “不必了，我相信他们，即使我不在也出不了事。”

    张玉凤端了两杯咖啡从厨房缓缓走出来。她眼泪汪汪的，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全部谈话，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表哥，不用他打电话，我开车去一趟，再说，我冰箱里的东西也不多了，顺便买点儿回来。咱们还都没吃早饭，你们将就一会儿，连午饭一块儿吃吧。”她说完话也没等对方的反应就去门去了，在门口，忽地转过头，脉脉含情地看了许东一眼。

    许东正痴痴地看着她，四道目光相对，他蓦地觉地心里一酸，眼角沁出泪花。

    “鸳鸯。我只能说你们是一对同命鸳鸯。”靳怀德慨叹了一句，两眼紧紧盯着许东说：“小东，我可得和你说好了，我把小凤交给你了，你可要一辈子对他好。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许东哽咽着说：“谢谢……只怕我没这个福份。”

    “怎么，你不想在里面呆几年就出来吗?”

    “想，可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有，”靳怀德坚定地说㊣(6)，“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我一切都听你的。”许东的回答同样坚定。

    “好!其实，我早就给你想过了几条出路。不过，你还是应当把那个案子的具体情况和我介绍一下，免得我无的放矢。唉，傻小子，你怎么办这种傻事?”

    许东苦笑着说：“大哥，请允许我先叫你大哥吧。我承认我的确是干了件傻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当时的那段历史重演，恐怕我现在还要那么干的。”

    “为什么?”靳怀德疑惑不解了。

    “就因为范伟民那个王八蛋!”许东怒形于色，把范伟民和黄秉信侮辱孙幼兰的事说了一遍。说到后来，禁不住声音哽咽，眼泪扑簌簌流下来。

    这段时间里，靳怀德气得像尊怒目金刚，一连骂了几次“王八蛋”，等许东说完了，他的呼吸好一会儿才平稳下来：“小东，你或许还不知道，这两个王八蛋都已经得到报应，也可以说，你的这份仇政府替你报了。”

    “正像你们所估计的那样，在那件案子发生的第二天范伟民便以渎职罪的名义被拘留了，也正是由于那笔财物下落不明，他理所当然地被列为嫌疑犯。检察机关对他财产做了清查，发现与他一家人的收入状况严重不符，在进一步审讯过程中，他被迫交待了许多起贪污、受贿罪行㊣(7)，然而，直到最后，仍有一大笔款子对不上号……他被判的是无期徒刑。说实话，在办这个案子的过程中的确有不少阻力，送礼的、说情的几乎天天不断，其中还包括有市里的两个头子，无奈事关重大，谁敢在明摆着的事儿上玩斜的?到最后，狗屁事儿没顶，那些人没套着狐狸闹了身骚。哦，对了，他没交待过那件事，等到了那一天，再加上你的证词和那个日记本，我敢说这小子死定了。”

    他顿了顿，惬意地喷出两口烟雾，又接着说：“还有那个姓黄的，他是因为行贿被收审的。本来，改革开放以来由于社会上不正之风愈演愈烈，收贿、索贿成风，在范伟民的案子落实以后，原打算把他教育一顿放了的。谁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霸占的一个情妇可能是以为他出不来了，竞反口告了他。结果，公安机关又开始对他的案件进行调查，没想到越查事儿越多，越查越邪乎，有几个明摆着是的风人也咬他是。活该他小子倒霉，事儿里面牵扯了一个法院审判员的亲属，结果给他小子弄了个重判——十五年。等再多了幼兰的事儿，他小子不和那个姓范的一勺烩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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