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挑衅的狐狸精

    火红色的身影一路直闯进红鸾殿中，大声质问道：“狐狸精，出来！”

    白灵蹙眉，冷声道：“狐狸精在找谁？”

    那抹火红色的身影寻着声音一瞬间飞身过来，怒目直视着白灵：“找的就是你！”在看清了床上那女子的面容之后，火红色的女人明显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白灵。

    芊思绮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白灵，她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作为千狐山最美丽的狐狸精，如果芊思绮自认相貌天下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千狐山上的女狐狸精，无一不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但比起芊思绮来说，仍旧相差太远。而她芊思绮自幼在千狐山长大，她知道狐狸精是所有妖族中最美的一族。男子无不俊俏，女子无不妩媚。芊思绮一向认为，即便是三界六道，她也能称得上是世间稀有的美女。

    可是床上的那个女子，她竟然比自己还要美上几分！只见她黛眉轻蹙，似一湾浓得化不开的烟雾；桃花眼中盈盈流转着万千风情，明眸善睐，自有无限诱惑；琼笔秀挺，樱唇红润，再配上那白皙如玉的肌肤，楚楚动人的神情，眼前的女子别有几分说不出的韵味。而她只是随意地裹着大红的帷帐，就那么坐在那里，便是一副极美的风景。这等的女人，任是女人见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可偏偏那女人却像感觉不到自己的性感似的，只是睁着一双秋水双瞳默默流转地看着自己。

    可她芊思绮毕竟是千狐山最美的狐狸精，是狐练楚最宠爱的女人。芊思绮很快掩去眼角惊艳的神色，不屑地看着白灵，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敌意：“你就是那个让楚楚不惜违背狐王禁令私自飞出狐界去人间救回来的狐狸精？”

    白灵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没有听懂这火红女人的话。她一句话连个停顿都没有的，到底在说什么啊……楚楚，难道是指狐练楚？

    想到狐练楚那副嬉皮笑脸的痞子模样，再想到“楚楚”这个名字，白灵不由得想笑。

    可是芊思绮又说什么狐练楚为了救自己，不惜违背狐王的禁令，飞出狐界……唔，看来，这狐狸王子他爹立下的规矩是，不得私自出入千狐山飞入人间。而这个狐练楚，为了救自己则偷偷下山违背了禁令。但是，他为什么要去救自己呢？自己又为什么陷入危险，是修行走火入魔了吗？

    白灵侧着头凝神思考着，完全忽视了眼前的女人。

    “喂，我在问你话呢！”芊思绮看着茫然不解的白灵，完全不理会自己的问题，仿佛漠视了自己。芊思绮顿时怒从心头起，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火红长鞭“刷”地一声迅疾如电地抽到白灵身上。

    白灵反映慢了一拍，生生挨了一鞭子，身上吃痛，顿时跳着站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掀开手臂上裹着的大红帷帐，看着手臂上皮肉向外翻滚，血珠渗出，顿时“咝”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灵一手捂住伤口，以芙蓉回生术去治疗伤口，一面冷冷地盯着芊思绮，怒叱道：“喂，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这里是我的寝殿，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跑进来，还莫名其妙地问我问题，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一面侧着头，去看自己的右臂，奇怪的是，芙蓉回生术竟然失效，伤口处依然有血丝，整条手臂上火辣辣地痛。

    芊思绮冷哼一声，气结地指着白灵，咬牙道：“好不要脸的狐狸精！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寝殿？”然而说归说，她却也知道，红鸾殿是狐练楚的寝殿，若不是他让给这女人休息，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在这里出现。正因为如此，芊思绮才越发动怒，想这红鸾殿，其他女人都不得轻易进出，就连她，也不能留在此过夜！楚楚竟然把这里让给这女人，怎能不让芊思绮怒急攻心。

    白灵高高在上地看着芊思绮，冰冷的脸上满是讽刺：“是喔，我也不知道，那个笨蛋狐练楚说，一定要让我住在这里，去别的地方还不行呢！”她也看出来了，这女人一定是狐练楚的妃子，又是一个来争风吃醋的女人。既然她不客气，自己又何必客气。

    咦，她为什么要说“又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呢？白灵纳闷地想着。这种被其他女人敌视的感觉，似乎很熟悉。

    然而不容她多想，被激怒的芊思绮手中的火红长鞭又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到自己身上了，这回白灵可不敢大意，立即抖出自己的红绫，左手一挥，火红的长鞭与绸缎般的红绫纠缠到了一起。两人齐齐以食指催动灵力，红鞭与红绫在空中紧紧纠缠着，坚硬如同两把利刃。谁也不肯先抽回手中的武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火花碰撞，冷意与杀气一圈圈荡漾开来。

    芊思绮没料到这狐狸精灵力不弱，当下柳眉横竖，愤声道：“臭狐狸精，别以为楚楚让你住这里，我就怕了你。雷云掌，看招！”

    言毕，她右手中的红鞭不曾收回，左手却是结了一个如意手印，以一半灵力催动手掌。刹那间只见石室内仿佛电闪雷鸣，芊思绮的左手变为蓝色，以她的手掌为中心散发出一圈蓝色的雷电，风声潇潇，“呼”地一声，直扑白灵面上而来。

    白灵一惊，急忙催动体内真气，刚刚还坚硬如钢的红绫霎时软如绸缎地散开了红绫，兀自飘荡在白灵周围，红绫无风自动飘飘摇摇地自动护主。而白灵双手使出千手观音掌，双手将真气向外一推，在半空中，与迎面而来的芊思绮的雷云掌相接。

    “嘭”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过后，石室内似乎地动山摇，有细小的灰尘纷纷落下。

    白灵匆忙间接下这一掌，虽然没受重伤，但她骤然动用体内的灵珠，而元神本已受伤，故而这一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若不是有红绫护主，为她挡去了一部分的攻击，只怕伤得更重。她身子不由得向后倒退一步，“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如雨般的鲜血。

    芊思绮也没比她好过多少。她以为白灵只是一只徒有其表的狐狸精，故而太过大意，出手间未曾料到白灵有还击之力，并没作设防。这一掌硬拼过后，她倒退两步，只觉左手虎口处一阵发麻，身体竟然有些站不稳。她诧异地看着白灵，又惊又疑地问道：“千手观音掌？已经失传的狐妖掌印，你从何处习得？”

    白灵胸口一阵剧痛，胸腔内翻江倒海，忍不住又是“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她强自撑住了身体，冷冷地瞧着地上的芊思绮，傲然道：“你不需要知道！”如果芊思绮肯好好说话，也许她还愿意告诉她。虽然明知眼下自己打不过这狐狸精，不过以白灵的性格，本来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但别人若对她心怀敌意，她也决不退缩。

    芊思绮心思急转，注视着眼前那冷然以对的女子，咬牙切齿，半响，终于跺脚道：“我不管你是谁，安的什么心，总之我告诉你，楚楚是我的，是我芊思绮一个人的！”

    白灵低头，冷笑：“我对你的什么狗屁楚楚没兴趣！”

    “你！”芊思绮再次气急。自己的心上人，却被别的女人说成是狗屁。而且，她明明对狐练楚如此不屑一顾，狐练楚却对那女人情有独钟。自己与练楚自幼青梅竹马，他却对自己如此薄情寡义。这强烈的对比，令得芊思绮心头一窒，她仰着脸，冲白灵气急败坏地吼道：“不管你耍什么花招，练楚是我芊思绮一个人的！要是我发现你敢对他不轨，哼，我就……我就杀了你！”说罢，她一跺足，扭身而去。

    白灵见芊思绮终于离去，终于支撑不住地缓缓坐到床上。她低头苦笑了一声，还不知道谁对谁不轨呢……若有若无地笑道：“这又是何苦呢。”

    芊思绮转身离去的瞬间，自她的脸庞滑落两行清泪。白灵蓦地心口一紧，那一幕，为何这样熟悉？

    白灵靠着墙壁，抚摸着自己的右臂。因为刚才猛然动用灵珠，此刻体内气息不稳，灵力再次四处游走，隐隐有流失的迹象。然而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多做什么。看着自己的右臂血流如涌，她蹙眉不展，仿佛并不知道疼痛。

    她没有去想为什么芙蓉回生术对于伤口的治疗作用失效了，也没有想芊思绮为什么要针对自己，更没有想该如何恢复伤口。只是背靠墙壁，目光痴痴呆呆地望着空中的某一个点。就在刚才，在芊思绮霸道地宣称狐练楚是她一个人的瞬间，白灵似乎想起了什么。然而仔细去想，却又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东方毅是我的，他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一个女人狂妄霸道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白灵摇摇头，怪异地想，东方毅是谁？

    东方毅……为什么想到这个名字时，胸口就忍不住一阵刺心般的疼痛。他会跟自己忘却的那段记忆有关吗？为什么会丢失了一些记忆，是谁对自己使用了莫念咒？

    莫念咒，是狐族最强大的咒语，可媲美于神族。三界之内，唯神族能够轻易抹去凡人的记忆。除此之外，便是狐族的莫念咒。当然，狐族驱动莫念咒，需要极其强大的灵力与磅礴的灵珠护体才能驱动。而相比于神族来说，狐族的莫念咒之所以强大，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如果中咒者再被施以“莫忘咒”，那么，遗失的记忆是会重新恢复的。这一点，神族就无法做到，他们只能抹杀记忆，却不能帮人恢复。

    但是，究竟是谁，需要煞费苦心对自己施用莫念咒……而那个人，又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白灵并不知道，施术者正是她自己。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痛苦，太过刻骨铭心，不愿意去记得，所以她才会施用了莫念咒。此刻，她背靠着石室的墙壁，神思恍惚，视线不清地看着殿门口，头脑逐渐开始沉重起来，流失的鲜血越来越多，整张玉石床上一滩红色血迹，看上去如同火红的海洋……

    最后，白灵终于体力不支，沿着墙壁缓缓地昏睡了过去。

    狐练楚驾着火凤凰，在五台山上空悠然自得地四处搜寻着。火凤凰忽然“吱”地长啸一声，扭头看着狐练楚。狐练楚奇怪地看着火凤凰的左眼，那只通灵眼里，远在千里之外的千狐山上，红鸾殿中刚刚发生的一切毫无巨细地呈现在狐练楚眼前。当狐练楚看到白灵缓缓倒下时，瞳孔猛地收缩，他身子前倾，薄唇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回去！”

    火凤凰仰头嘶鸣一声，两扇长长的翅膀拍打着身边的云层，身子往回一旋，迅疾调头朝千狐山方向飞去。

    火凤凰停在红鸾殿外，狐练楚一张俊逸脸蛋上是隐隐待发的怒火，冲着阿紫以千里传音术怒喝道：“把芊思绮给我带来！”脚步不停地飞回殿内，在床前停下，尔后迅速抱起血泊中的白灵。狐练楚心急如焚地抓起了白灵的左手，只觉她体内灵力流窜速度更快，气息十分不稳定。狐练楚凝神思索了片刻，蓦地，抬头看向白灵右臂，那处被红绫抽过的地方，依然血肉翻滚，殷红的血迹依旧在流淌。狐练楚看着这一幕几欲睚眦咧目。

    他气自己怎会如此大意，忘了芊思绮那狂妄嚣张的个性。更恼恨自己疏忽，竟没有让阿紫来守护白灵。扶着白灵坐起，狐练楚坐在她身后，双手快如闪电，一气点通了白灵身上的多处穴位，阻止她体内灵力流失。尔后抱住白灵，让她舒服地躺在自己的腿上安睡，取出自己的魔戒，将非常稀有的紫露玉蓉液倒在伤口处，只见紫色的液体流到白灵那白皙如藕的手臂上，伤口立即迅速地愈合。只是，新生出来的肉带着一层粉嫩的婴儿红，狐练楚皱眉，再从魔界内取出最好的生肌膏涂到伤口处，伤口处立刻散发着一层洁白的荧光，整条手臂完全看不出伤过的痕迹。

    狐练楚这才松了口气，他手指一点，指向石台上陈列的济生散，一小瓶济生散从空中平稳地飞到狐练楚手中，狐练楚取出瓶塞，朝白灵的嘴缓缓倒入。

    “楚楚，你竟然把这个给她用！”芊思绮惊讶的尖叫声响起，狐练楚冷冷抬头，不悦地瞥了跟随阿紫而来的芊思绮一眼，怒不可遏道：“闭嘴！”

    芊思绮讶然张大了嘴，像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狐练楚。阿紫在完成了任务之后，朝狐练楚一弯腰，便转身离开了。

    “阿紫，到殿门口守着，以后你就全天候守着小灵！”狐练楚淡淡吩咐道。

    “是，王子。”阿紫应着，脚步无声无息地站到了红鸾殿门口。

    芊思绮再也忍不住，她泪盈于睫，扭动着翘臀，轻移莲步向玉石床前走去，声音带着无限的温柔：“楚楚，济生散是难得的仙药，能够帮助恢复灵力和战斗力。整个狐界就剩下这一瓶了，将来如果在对付魔界的战斗中，你可能要用到，你怎么能给这个女人……”她话没有说完，在接受到狐练楚投来的冷然一瞥之后，硬生生地打了个冷颤，剩下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狐练楚不理芊思绮，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女人，那温柔深情的目光，仿佛如同怀中的是绝世珍宝。

    芊思绮不由轻咬下唇，目光怨恨地看着白灵，泪珠“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此时的她，哪有半分适才狂傲嚣张的模样。

    白灵悠悠醒来，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狐练楚那张邪魅精致的脸庞。他正含笑看着白灵，好听的声音如同拂过草原的春风：“小灵，你醒了？”

    白灵眨了眨眼睛，迷惑道：“练楚？我怎么了？”

    “你没事了。”狐练楚微笑着。刚才一直担心她的身体，现在见她没事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这时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极其暧昧，白灵整个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曼妙无比的娇躯横卧在自己面前，两座山峰姣挺傲然。大红的帷帐裹不住她白皙的肌肤，隐隐透出一层白色的光晕。纵然是游戏花丛的狐练楚，也忍不住心猿意马，脸上微微一热。

    白灵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呼”地一声要坐起来，狐练楚仍然看着她在发呆，于是，两颗脑袋“砰”地撞到了一起。

    “啊……好痛！”白灵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恼怒地蹙眉横眼瞧着狐练楚。

    她此时的娇嗔的样子更为她平添了几分风情，狐练楚看得热血上涌，他呆呆地看着白灵，痴痴地说：“小灵，对不起……那个，我没撞痛你吧？”

    “哼，臭狐狸，就算楚楚，也别用这么低劣的手段吧！”一旁的芊思绮终于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竟然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把自己当作空气吗？特别是白灵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更令她心头不悦。臭女人，还说什么不稀罕练楚，却不断地对他放电，到底怀的什么心！

    她不说话还好，她这一开口，狐练楚才记起了要她来的目的。狐练楚站起身，走下床，朝芊思绮冷冰冰地命令道：“思琦，向小灵道歉！”

    这一天内发生的怪异事情已经够多了，但是在听到狐练楚说出这句话之后，芊思绮仍然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狐练楚，结结巴巴地说：“楚楚，你、你在说什么呀？”

    狐练楚不悦地皱眉，没耐性地喝道：“听不懂吗？我说，快向小灵道歉！”他的脸色已经变为铁青，由青变黑。这个女人，仗着自己宠爱她，一向不把其他女人放在眼里。一把母后施过咒语的红鞭，不知道抽过多少女人。往日其他女人来向自己告状，他不过是好言安抚几句，或者劝慰芊思绮收敛脾气，却也不曾动怒。但是今天，她竟然敢动手打白灵！今日若不给她立下规矩，只怕她往后会越来越嚣张，自己不在山上的日子，那白灵的日子可就难挨了。

    芊思绮扁扁嘴，一双红艳艳的朱唇咬得快滴血了。她凤眼含泪，声音凄迷：“楚楚，你是说，要我向这个臭女人道歉吗？”

    “我再说一次！”狐练楚浑身的怒气彻底被这个女人激发了，他握拳在侧，浑身杀气凝聚，盛气凌人地说：“向她道歉！”他手指一指身后的白灵，目光凌厉如刀：“还有，我告诉你，她不是什么臭女人，她是我狐练楚即将迎娶的女人，狐界未来的王后。”

    这短短一句话，使得殿内的两个女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什么？”

    芊思绮恼恨地看向白灵，恨声道：“楚楚，你不要忘了，狐界自从上万年前开始，所有的王后，都是出自我们芊家。狐训祖制，也只有我们芊家的女子，才有当选王后的资格！”说罢，目光怨毒如火盯着白灵，一字一顿道：“她凭什么当王后？凭什么？！”

    狐练楚走近芊思绮，沉声道：“就凭，我喜欢她！”

    轰隆隆——一声平地惊雷，芊思绮恍若未闻地盯着狐练楚那精致无匹的侧脸，喃喃自语道：“楚楚，你说什么？”

    “这八千多年来，我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起修炼。八千多年的日日月月，无数风霜刀剑的日子我们一起走过。你曾经对我说，你最喜欢的女人是我，让我不要跟其他的女人计较，她们只是暖.床的侍妾罢了。但是你，你刚才说什么？”

    芊思绮声音幽怨，双目含泪：“你说，你要娶这个女人，娶这个你从人间救回来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狐狸精，还要立她为王后？！”

    狐练楚看着芊思绮，心里闪过一丝愧疚。

    芊思绮说得对，过去的八千多年，他们无分日夜地厮守着。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也是自己众多女人中，曾经唯一喜欢过的。

    但是，那也只是曾经罢了。

    自从三百多年前，在玉山上领略了白灵的风姿之后，狐练楚的脑海中，便无法抹去那个白衣白裙的淡漠女子。她那绝美的容颜，可爱的神情，始终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

    起初，他以为不过是因为白灵比芊思绮更美的原因。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都喜欢美女，这是可以理解的。然而时间越长，他发现自己对白灵的思念却越浓。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越来越不能忽略。

    或许，正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吧——因为得不到，因为求而不得，因为难以见面，所以辗转反侧。而对于芊思绮，则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男人，都是这样的脾性吧？

    狐练楚也曾试着这样理解过自己对白灵的感情。毕竟，对于一只留恋花丛不舍的狐狸王子来说，他还有几万年的生命。漫长的岁月，如果从现在开始就对一个女人忠贞不渝，似乎太寂寞了些。

    但是，自从在鲤城救回了白灵，狐练楚发现，他就已经对其他的女人都失去了兴趣。包括眼前的芊思绮。到底是因为白灵比其他女人更美，还是因为自己从未得到过——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的是，现在，他只想拥她入怀，只想要她一个人，只希望看见她的笑容。至于其他的女人，暂时可以抛却。

    所以，伤害白灵的女人，也绝对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狐练楚刚刚温热的眼睛又再度恢复了冰冷，他冷然看着芊思绮，态度坚决道：“是的。我要娶白灵，只有她，才是我狐练楚未来的妻子，狐界的王后。”

    芊思绮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声音憔悴地质问道：“那我呢？楚楚，我算什么？”

    “至于你——”狐练楚上下打量了芊思绮一眼。唔，还不错，即使是在白灵的光辉笼罩下，这个女人也依然散发着一股成熟的韵味，很美，很性感。虽然比不过白灵，但也不差了。再说，她毕竟跟了自己八千多年。他狐练楚也不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想着，狐练楚沉声道：“我可以纳你为妃，我狐练楚唯一的妃子。我可以承诺的是，除了王后，我只有你一个妃子。”这样，她该满意了吧？

    芊思绮静静地待狐练楚说完这些话，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做你的什么妃子！”男人的誓言，都是狗屁！承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想当初，狐练楚与自己一同双修的时候，他说过这辈子自己会是他唯一的女人。后来，却转而与山里的其他狐狸精暧昧不清。那时候，楚楚说他心里只有自己一个，其他女人不过是生理需要，自己可以理解。但是现在，床上的那个女人，是绝对不能忽视和原谅的！

    狐练楚冷若冰霜地看着芊思绮，忽而邪魅一笑，玩世不恭地说：“思琦，如果你不愿意做正妃——”

    芊思绮闻言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狐练楚，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就知道，这八千多年的岁月，毕竟不是虚度的。她与狐练楚，有那么多年的岁月那么深厚的感情，岂是眼前这个狐狸精可以比的了的！

    狐练楚转身，朝白灵走去，唇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含情脉脉地看着白灵，握住了她柔弱无骨的手，温声道：“那么，你就不要做好了，反正，我有小灵一个人，也就足够了。”

    白灵冷眼瞧着芊思绮的表情变幻莫测，从最初的惊疑到不敢置信，再到期待，尔后是失落，最后变为深切的怨恨与疯狂。那样的目光，令白灵觉得头皮发麻。她收回眼睛，斜睨着狐练楚，抽回了自己的手，冷声道：“狐练楚，我有说要做你的王后吗？”

    狐练楚淡淡挑眉，邪笑道：“怎么，小娘子，你不愿意吗？”

    白灵皱眉：“不愿意，非常不愿意。”

    狐练楚也不生气，只是温柔地看着她，继续笑着道：“好吧，小灵，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不过，你有不同意的理由吗？说来听听。”

    白灵想了想，似乎，好像，也的确没什么反对的理由。毕竟，他是狐界的王子，如果嫁给他，自己就是未来的狐界王后了。在妖界中也是不容小觑的人物了不是吗？即使是师傅，也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吧？

    不过，这狐狸王子未免也太多情了。听他刚才与芊思绮的对话，原来他的女人还不止芊思绮一个。光这一个就已经够自己对付了，若再多几个争风吃醋的，以自己目前受伤的身体，连小命都未必保得住。她可不想嫁给这种男人。白灵嘴角抽了抽，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狐练楚靠近，冷笑着，不屑地说：“因为，我讨厌你这种花心又自以为是的狂妄臭男人！”她可不愿意顶着个王后的身份每天应付各种麻烦的女人。

    狐练楚一怔，仿佛有片刻失神。他很快就笑了，纤细又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白灵的下巴，嘴巴都快亲上了那双丰润的红唇：“小娘子，如果你不喜欢我有其他的女人，那么，为了你，我可以把她们都休掉哟！”

    白灵看看芊思绮，见她的表情都已经近乎疯狂了，心中一惊，猛然推开狐练楚，冷声道：“严肃点！我跟你说正经的，谁要当你的什么王后，我不过是在你这里暂住而已。你少臭美了！”

    暂住而已——狐练楚一阵窒息，胸腔内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背脊一僵。但他仍然邪魅地笑着，薄唇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这可由不得你选择。对了，思绮，快向小灵道歉。”他说着，目光再次投向大殿之上的芊思绮，试图转移白灵的注意力。

    芊思绮眼圈红红地看着他，撅着嘴怨声道：“狐练楚，你是个大混蛋！”说罢一跺脚，猛地转身跑出了红鸾殿。

    狐练楚怔了片刻，摇头失笑，朝白灵道：“小灵，她的个性从小就是这么嚣张狂妄，你别放在心上。今天的事是我疏忽了。从现在开始，阿紫会随时守在殿外保护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好吗？”

    白灵不答反问：“练楚，今天芊思绮来找我的时候说，是你从人间把我救回狐界的。我想问你，我在人间到底遇到了什么危险？你不是说我是因为走火入魔才救了我吗？可是为什么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狐练楚没想到白灵有此一问，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起身干咳了一声，朗声道：“唔，这个问题，要等到你的灵力恢复以后，我才能告诉你。暂时你就在这里好好修养吧。对了，我最近不在山里，你要保护好自己。如果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让阿紫直接传音给我就行了，不要逞强，知道吗？”

    “你又要出去吗？”白灵皱眉。

    狐练楚点头，背着她道：“最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把这件事处理好了，以后就每天都陪着你。”蓦然转身，他狭长的凤目不怀好意地看着白灵，邪笑道：“怎么了，小娘子，你不是舍不得我吧？”

    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白灵没奈何地翻了翻白眼，双腿伸直俯身做欲睡状，闭着眼睛轻声道：“有事情要办就快滚吧，没事别来打扰本仙姑修炼。”虽然她很想问狐练楚，究竟他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但念在自己毕竟与他不熟，终是忍住了好奇心。

    次日，狐练楚驾着火凤凰离开了千狐山。白灵换了一身干净的法衣，正在石室内修炼，试图接通天地灵气，以静心咒驱走体内隐隐流转的不适感。虽然她的灵力已经不再四处流窜了，但灵珠仿佛受伤不小，这段时间修行不进反退呢。

    红鸾殿外，阿紫正闭目养神，垂手站在门口守护着。忽见老狐王一脸怒容地率先朝红鸾殿走来，身后跟着神情愤慨的芊思绮。隔着大老远的距离，便能感受到一股火热的气息，那是狐王神身上散发出的天怒之火。看对方来势汹汹的样子，只怕来者不善。

    阿紫十分遵守本分地跨前一步，挡在了殿门口，拱手启奏道：“见过狐王。”

    老狐王意味深长地瞥了阿紫一眼，手中的龙头拐杖在地上重重一击，板着脸怒道：“阿紫，是不是练楚让你拦住，不让我进去？”

    阿紫一惊，如果狐王生气了，狐练楚一定要受惩罚。想着，他战战兢兢地低头，十分客气地说：“王，您瞧您说的哪里的话……只是，只是王子他，此时确实不在洞内。”

    老狐王身后的芊思绮忽然伸长了头，怒斥道：“阿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楚楚虽然不在这里，但是那个狐狸精却在。”

    老狐王盯着阿紫，目光不怒自威：“让开，让我进去瞧瞧，到底是那个狐狸精，迷得楚儿神魂颠倒。”

    芊思绮不失时机地进言道：“父王，楚楚说，他一定要娶那个狐狸精做王后，如果我不同意，就不会迎娶我。父王，这千狐山上下几千只狐狸，包括整个狐界，都知道我跟楚楚他……我们从小是青梅竹马。如果楚楚真的不要我了，那儿臣、儿臣也只好不活了！”芊思绮说着红了眼眶。她这倒不是演戏，而是想着假如狐练楚真的要迎娶那个女人，自己岂不是沦为整个狐界的笑话？

    老狐王见芊思绮扁嘴欲哭，急忙转身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劝慰道：“好孩子，别哭，别怕啊，有姑父给你做主，楚儿不敢不听！”

    芊思绮的母亲，与狐练楚的母亲——狐灭的王后是姐妹。虽然狐灭并不爱自己的王后，但与狐练楚一样，年轻的时候，他也对狐练楚的母亲是有过感情的。只是后来……狐灭黯然摇头。若不是因为谈无真，自己也不会辜负了练楚的母亲。这上万年来，他始终对练楚的母亲心怀愧疚。所以，虽然自己的王后已经死了，但对妻子这个妹妹的女儿，他从小就格外关照。简直是视如己出，芊思绮与狐练楚的婚事，在老狐王眼里，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所以，虽然芊思绮与狐练楚并未成亲，芊思绮却早已改口叫他“父王”而不是“姑父。”

    老狐王安慰着芊思绮，带着她一起进入了红鸾殿。

    老狐王安慰着芊思绮，带着她一起进入了红鸾殿。

    芊思绮指着白灵，幸灾乐祸地尖声道：“父王，就是她，就是这个狐狸精迷了楚楚的心窍！”

    老狐王拄着拐杖走进大殿，怒气冲冲地看着床上盘膝而坐的白衣女子，不禁一愣，脱口而出道：“是你！”

    白灵缓缓睁开眼睛，对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懵懵懂懂，不解地看着芊思绮与那须发皆白的老头。

    芊思绮见老狐王目露震惊之色，奇怪道：“父王，你认识她？”

    老狐王指着白灵，手指颤抖，口唇翕动：“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师傅呢？”

    白灵放下如意指，从床上起来走到石室中央，目露疑惑：“你是谁？……唔，你是三百年前的那只老狐狸？练楚的父王，狐界的统领者、狐王么？”

    芊思绮目露得意之色：“算你有眼光，怎么样，怕了吧？告诉你，狐王是我姑父，我和楚楚从小就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跟他是指腹为婚，我才是他绝无二选的王后！”

    她说了一通，但是白灵与老狐王均恍若未闻，只是彼此打量着。良久，老狐王才面色不善地拄着拐杖，沉声问道：“我在问你，你师傅在哪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三百年前，白灵对老狐王就没什么好感。他走后，师傅整整一个月都面若冰霜。三百年后，他对自己的态度依然是这般不冷不热，话里话外的敌意谁都能听明白。白灵本就是个不知胆怯为何物的小狐狸，闻言顿时也冷着脸出言相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老狐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善，进而造成白灵的敌意，不由得缓和了语气，声音沧桑而无限落寞：“白灵，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师傅现在在哪里？”

    堂堂狐界的狐王竟然肯放下身价这样低声下气地询问自己，态度转变之快，倒是白灵没有想到的。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顿时愣愣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师傅在哪啊……这个……真不好意思，其实，我也不知道呢。”

    老狐王疑惑道：“怎么，你师傅不在玉山吗？”

    白灵低头，闷闷不乐地说：“我也不知道，听练楚说，师傅不在玉山。”她醒来之后，狐练楚说起三百年前在玉山曾经见过的事情，白灵问过谈无真的踪迹，狐练楚却说他在玉山没有找到谈无真。事实上，谈无真早已是狐仙，若是她不想被人找到，那么，谁也无法轻易寻到她，何况是狐练楚。

    老狐王听罢，若有所失地应了一声，低着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芊思绮急了，跺足撒娇道：“父王，你忘了陪儿臣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吗？这狐狸精，她就要夺去我的位置了！哼，不把她赶走，以后这千狐山，还有我什么事儿呀！”

    老狐王复又抬头，拄着龙杖，就着石室内的夜明珠，仔细观摩着白灵。只见眼前的女孩虽然是三百年前的那张脸，浑身却又散发出一种冰冷出尘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更加妖媚众生，虽然冰清玉洁，周身却又隐隐流着一层白光。狐王皱眉不语，右手快速掐算着，似乎想要算出白灵的命格。

    “父王？”芊思绮不解地看着老狐王，又不满地看着白灵，心中恨恨地想，臭女人，狐媚术练得还真不赖，哼！

    老狐王放下右手，低叹了一口气，朝白灵道：“白灵，我也不说什么了，这千狐山，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毕竟是这里的王，统领整个狐界，也要维护狐界的安全与秩序。趁练楚不在，你……赶紧走吧。”

    白灵一时僵住，呆呆地看着狐王，还没从狐王刚才的态度中反映过来。

    芊思绮趾高气扬地叫嚣道：“听见了没有？叫你滚呐！”

    白灵的目光从芊思绮身上移到老狐王身上，深吸了口气，冷然道：“这里是练楚的地方，就算我要走，也该是由他来说。”

    “真是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呐！”芊思绮上前一步，眼角尽是嘲讽的笑意：“你以为，你赖在这里不走，练楚就会娶你做王后吗？告诉你，他对这千狐山上的每一个女人都说过，这不过是他哄女人的惯用伎俩罢了。我劝你还是识相地滚蛋吧。”

    虽然自己本来就无意做狐界的王后，但听见芊思绮这样的说法，白灵始终是心中有气，冷冷地瞥了芊思绮一眼，她傲然道：“我不想做什么王后，练楚说的话是真是假，我根本无所谓。而你——”

    上前一步，森冷目光与芊思绮冷冷对视，嘲讽道：“既然你说这只是他哄女人的伎俩，那你为什么又这么在意呢？”

    “你！”芊思绮气急，手中红鞭又刷地扬起。白灵不屑地盯着她，袖中红绫刚要出手，芊思绮的手臂却被老狐王捉住了。

    “父王！”芊思绮回头，红了眼委屈地看着狐王。

    狐王怒声低喝道：“绮绮，你在我面前也这么放肆吗？”

    “姑父……绮绮错了。”芊思绮忍气吞声地放下了手，恨恨地说。然而眼角却有意无意地瞟着白灵，眼神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狐王怎会没看见，他叹气着，手中的龙杖在地上重重一击，不怒自威：“白灵，这千狐山是我的管辖范围，即使是练楚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也不敢跟我作对。为了避免他面子上难堪，我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过来，难道你以为是我怕他吗？”

    白灵沉默着。狐王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算是狐练楚，也从来不敢反对狐王的决定。而狐王之所以避开狐练楚，只不过是不想父子二人为自己发生争执罢了。想来也对，狐练楚的狐界王子身份，不过是仗着老狐王。既然这样，自己还不如现在乖乖离开，何必死皮赖脸待在这里？反正对于这红鸾殿，自己本就无意留恋，若因此牵连了狐练楚，那更是自己的不是了。毕竟，狐练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当下，白灵仰头，直视着狐王，冷冰冰地说：“好，狐王，既然你要我走，我便走。不过，在走之前，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我白灵，从来就不想嫁给狐练楚，更不屑当什么狐界的王后。”白灵使劲眨了眨眼睛，绝不能在这两个人眼前落泪，吞回心酸的屈辱感，她傲然道：“阿紫，待练楚回来，替我转告他，我谢谢他这些天对我的照顾。”

    白灵说完，淡漠地瞟了芊思绮一眼，擦身从她身旁走过。芊思绮却从横刺里走过来，直直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怒声道：“千万别假装走到山脚下，又被楚楚遇见了。”

    白灵恍若未闻，一身白衣宛如出世仙子，气质高洁如同幽谷兰花。狐王目光复杂地看着白灵走出红鸾殿，摇头叹气，那双看不清岁月的眸子里仿佛有凝重的叹息。他绝对相信白灵刚才的话，她无心去做这狐界的王后。因为，她是谈无真一手教育出来的徒弟呵……

    “白姑娘……”阿紫诚惶诚恐地试图唤住白灵。

    白灵朝他嫣然一笑，顿时百花盛开，冰雪初融。她温柔地说：“我没事，告诉练楚，我很感激他为我做的一切，叫他不要再找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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