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狐

    高高的祭台下面，一群老百姓手举着火把，群情激愤地喊着，人人脸色愤然，眼睛里像要喷出怒火一般，紧盯着祭台之上的女子。而他们身后，更多的人群还在不断地向这里涌来，人人手举火把，嘴里都在高喊着烧死她。

    祭台之上，身着白色绫罗的女子倾国倾城，绝世的容颜，让离站在祭台只有几步之遥的士兵，无不目瞪口呆，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是贪婪地看着她。就仿佛一眨眼，这绝色女子便会化作云朵飞离而去似的。

    有人甚至不时砸了一下嘴巴，赞叹道：“狐狸精，果然是狐狸精！真是太漂亮了！”他敢说，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只一眼，便能令人不自觉地沉溺进去，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难怪，难怪人们都说红颜祸水，狐妖祸国。若不是这般美艳的女子，又怎能令他们的皇帝痴狂，为她失去理智。老百姓们更加笃定地相信，一定是这狐狸精迷惑了皇帝。因此，呼喊的声音也如浪潮一般一波盖过一波。

    祭台之上，被捆绑住双手双脚的女子，神色清冷。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恐惧。她只是目光迷离，表情哀伤地望向更高的巨大观望台上。

    在那高耸入云的观望台上，正中间的明黄龙椅中，坐着一名脸色阴沉的男子。

    他，就是当今凤耀国的皇帝，东方毅。

    东方毅，你要的，便是这般吗？白灵眼神清冷地望着他，心里那点恐惧被失望而替代。

    此刻，东方毅正把玩着他的泼墨骨扇，妖冶黑瞳里一抹阴鸷一闪而过，狭长凤眸微微眯起。鼻梁俊挺，薄细双唇紧抿着，面无表情地与祭台之上的女子对视着。他倒要看看，白灵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在上祭台之前，他特意叮嘱小川子抽走了她嘴里塞着的布团，为的就是要让白灵能够随时喊出救命。

    可是直到现在，白灵依旧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倔强地不肯开口。

    姚边晟走过来，拱手奏道：“启奏皇上，时辰已到，应该将这妖女一把火烧了，请问皇上，您还在等什么？”

    东方毅目光若有若无地瞟了他一眼，又望望祭台之上的白灵，脸色愈发阴沉。

    姚边晟保持着姿势久久而立，半天得不到回答，悻悻而退。

    在东方毅身后的姚宜景见此情形，手帕轻掩朱唇，向高台之下抛去一个眼风。

    高台之下，一名身材魁梧的胡茬大汉举起双拳，带头喊道：“烧死她，烧死她！”

    他身后的老百姓受到这一鼓舞，立刻又开始高喊起来。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喊出的声音响彻云霄。姚宜景偷偷瞄了东方毅一眼，只见他的脸色开始阴戮起来。

    “狐妖不除，凤耀难兴！”

    不知是谁，带头喊出了这么一句话。一瞬间，便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

    “杀狐妖，兴凤耀！”

    “烧死她，烧死她！”

    祭台之上的白灵，听到这一声声呼喊，不由低头看了一眼。在她的脚下，是黑压压的人群，人头攒动，似乎还有更多的人正朝这边而来。

    她低头，不由得一声无奈轻笑。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会死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有这么多的人来为她送行。这算是她来人间一趟的收获么？所谓的身佩凝碧软玉的有缘人，她费尽千辛万苦要找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东方毅。千回百转，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是他，却要火烧自己呢。

    白灵轻轻一笑，祭台四周的一群老百姓，在窥见她一笑倾城之后，瞬间寂然无声。

    巨大的观望台上，姚边晟急了。他掩嘴轻咳一声，向高台之上的女儿示意。

    姚宜景会意，其实她又何尝不急。那狐狸精喝进肚子里的除妖符水，只能维持一个时辰的功力。一个时辰之后，就算东方毅下令烧死她，只怕她也会盾身逃走。当即轻移莲步，挪到东方毅身边，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皇上，其实要知道灵儿妹妹是不是狐妖，方法很简单。皇上您这就下令烧了她，如果她真是狐妖，一定会现形的。”

    东方毅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道：“如果她不是呢？”姚宜景，你很好，竟然塞住灵儿的嘴巴，妄想灭口么？东方毅手中的拳头握紧，宜景，你等着，朕，一定会跟你算这笔帐。

    只是，白灵，那个倔强又清冷的女人，仍旧死死盯着自己，却不开口求救。可恶的女人，低头求救有这么难吗？

    东方毅并不知道，白灵已经不能开口说话。

    姚宜景眼珠一转，轻笑出声：“皇上，若她真的只是凡人，足以证明那些事情不是她所为。以您的功夫，还怕救不了她么？到时候就算皇上您不出手，一声令下，暗卫们只怕也会全心营救，可保无虞。”

    东方毅握紧了姚宜景的玉手，顺势一揽，将她拥入怀中，食指轻点她的朱唇，笑道：“还是景妃你最懂朕心啊！”

    眼神斜睨，看向祭台上的女人，不信这样她还不动容。东方毅唇角带着微笑，冷冷看过去，然而，再一次令他失望了，祭台之上，那女人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姚宜景大半个身子依偎进东方毅怀里，语笑嫣然：“为皇上您排忧解难，是宜景的分内之事。”

    他们在远处轻声细语，字字句句却清晰无误地尽入白灵耳中。她再次转头，望着那东方毅怀中的姚宜景，此刻她对着自己，笑得正欢。

    白灵心中凄然。姚宜景，她就算准了自己不会在他面前显露真相，明知自己宁愿死，也不会在东方毅眼前露出狐狸尾巴，才会这样怂恿他，是吗？

    白灵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了。别说现在她根本无法出声为自己辩解，也无法变身使出灵力逃走，就算没有喝下了那碗除妖符咒水，自己都不会逃。因为，要自己死的是那个人，是他呵。

    千年之前，他救自己一命；而今日，自己下山而来，就当还他这一命吧。再看了高台之上的东方毅一眼，他正戏谑似的看着自己，凤眼中是一贯的玩世不恭。那样冷漠而冰冷的眼神，让白灵很想放声问一句：

    东方毅，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只是，她却开不了口，说不了话。白灵颓然，闭上眼睛，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滴落。她落泪的瞬间，彷如璀璨珍珠，在空中一闪，倏然落地。

    闭眼之间，只听见东方毅沉声道出两个字：“起火！”

    只这两个字，便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缘，毁灭了一切因果——东方毅，自这一刻开始，我再不欠你什么了。

    巨大观望台之下，一名兵士面无表情地高声喊道：“起火！”

    “起火！”

    高台之下的老百姓，得到这个信息，一时间如疯了般地向前拥挤，纷纷将手中的火把投入祭台之上。有些年轻力壮的男人，更是直接将火把丢到白灵的脚下。

    天边忽然吹来一大块乌云，遮住了乌金色的阳光。阴沉沉的西风一起，那火势便顺着白灵的绫罗，“呼”地一声，片刻间燎原而起。

    “烧死她，狐狸精！”

    “狐狸精，祸害人间，烧死她！”

    一时间群情激奋，围在最前面的老百姓不断向前拥挤着，有些甚至越过了兵士围起的人墙，嘴里是愤愤不平的怨毒咒骂。

    火势顺着白灵的绫罗，瞬间呼啸到了她的上身。她整个人，顷刻间便埋身火海。而她仍是不惊不惧地看着东方毅，眼睛也不眨。罢了，最多是废弃千年修行，利用魂珠转世，重新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而已。

    白灵紧闭六神，不愿再去看，不愿去听，也不愿多想。只是，脑海里，自下山以来，与东方毅相识至今的一幕幕，却在脑海里自动成像。初次见面，在中和殿内，他望着自己，仿若故人翩跹而来，不但封妃入住未央宫，还为了自己不再选妃，那时的他，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姚宜兰？

    尔后，在南湾山上，因为自己顶撞了他而挨打，那一百军棍之后，他怜惜又懊恼的目光，令人心醉。每次与他相对，都会莫名的心跳加速。直到现在，白灵终于知道了缘由——因为，他就是自己的那个有缘人。

    可惜，自己却一直不知道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自南湾山回来，竹林遇伏，他担忧自己的生命比他自己更甚；而阴差阳错中，他却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而宠幸了欧阳婉儿。再相见，白灵找回凝碧软玉，终于，知道原来东方毅就是千年之前的救命恩人。

    而他，一直不肯承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只怕是因为，怕自己待在他身边别有目的吧？

    呵，一次次的错过，一次次的偶然，是不是命中早已注定，自己与他无缘？

    若是如此，为何又要自己解了他的毒？白灵苦笑。师傅留给自己的九命天道符，可以化解任何一次灾难与险境。若不是为了救东方毅而用掉，此刻即便灵力被禁锢亦无大碍。想不到，到头来，天意弄人……

    自南湾山回来之时，小白兔苏浅浅说过的话仍在耳边回响着：人类啊，都是一些不讲道义、没有良心、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家伙，我们又何必为了他们浪费自己的灵力呢？说不定，今天你救了他，日后，他反而要害死你呢。

    那时的白灵，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东方毅会要害死自己。当然，她更不信，区区人类能够危害到自己。可是如今，不正是应验了小白兔的话么？

    苏浅浅，你这家伙虽然愚笨，但是，却总算说对了一句话。那么，既然你知道人类都是一些复杂而狡猾的家伙，希望你在沉睡咒语解开之后，尽快离开这个皇宫吧。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欢与人类在一起，可是我却自私地留住你在身边，只想让你陪伴我，真是对不起了。今日以后，你无需再留在人类世界里，待你一觉睡醒，我已离开。而你，请记得一定要远远地离开，离开这是非红尘。白灵想着苏浅浅的样子，唇角溢出了一抹笑容。

    火红色的海洋中，只看见一抹白色的身影。既没有挣扎，更没有痛苦的呐喊。

    火，已经烧得越来越旺；木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炸裂开来，火星点点四溅。而那遥远的祭台之上，一身白衣的女子，目光坚定而清冷，双唇紧闭，丝毫没有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只有那双绝望如漆的双瞳，让东方毅心中猛烈一阵跳动。火势已经蔓延到她的上身，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东方毅倏地起身，甩开了黏在他身上的姚宜景，眉头紧锁，紧张地看向祭台之上。握在身侧的拳头泄漏了他此时的心情。白灵，该死的女人，你疯了么？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是不是狐狸精，她不能死，决不可以死！这个念头刚一萌生，东方毅唇角翕动，正欲飞身，却又猛然皱眉，瞳孔收缩，目光紧紧盯着祭台，脚步如同生了根，一动不能动。

    被甩到地上的姚宜景，脸色一黯。又顺着东方毅的目光看向祭台，唇边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皇上，只要她死了，待这一切结束，随你怎么对我，我都不在意。

    只要，那个女人死了就好——姚宜景怨毒的目光射向观望台，她要亲眼看着，看着这个夺走了东方毅全部心神的女人，是如何在火海中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姚宜景一手撑地，慢慢地爬了起来，眼神的笑意在扩大。

    只是——

    她的瞳孔在看清那一抹红色之后，蓦地收缩起来，尔后，化为了憎恨。

    只见一片火海之中，忽地掠过一片火红色的人影，那人影如风飞向祭台，一个瞬间，便怀抱住一只银白色的小狐狸，自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姚宜景费劲心神，策划了许久的事情，竟如此轻易地失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离谱——

    然而，姚宜景在看到东方毅眼神里的惊恐时，蓦地意会过来——如此，不就证实了那个女人确实是狐狸精的身份了吗？这样一来，皇上他该不会再怨恨自己了吧？

    呵呵，没想到是这样收场呢，皇上也不会责怪自己，真好。姚宜景得意地一笑，这一切，虽然与自己最初的设定有所偏离，但却是殊途同归呢。现在，有这么多的人见证，那个狐狸精变身成了一只雪狐，皇上想必也无话可说。就算他心里恼恨自己，又能奈己何？反而，从今往后，老百姓及那些迂腐的文官武将们，只会赞扬自己聪慧识破狐狸精的诡计，设计除掉她的勇敢……

    想到此，姚宜景只觉得自从白灵进宫那日来，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心情前所未有地畅快起来。

    而东方毅，目光森冷地望着高耸的祭台，此刻，祭台上空无一人，熊熊燃烧的冲天火光里，不见半个人影，哪里还有白灵？

    围观的老百姓中，不知是谁，最先叫了一句“狐狸精！”，立刻如同沸腾的锅，老百姓们人人大喊道：“是狐狸精，真的是狐狸精！”

    “狐妖啊，狐妖，有妖怪！”

    看着台下人声鼎沸的老百姓，东方毅的表情瞬间冷厉到了极点。他铁青着脸交代了老太尉几句，便负手匆匆而下。

    老太尉登上了高耸的观望台，抬手一压，示意众人停止喧嚣。尔后声明，无论如何皇上都会继续追杀那只狐妖，盼望百姓们人心安定，如此云云安慰了一番，老百姓们激动的情绪这才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而姚宜景跟随着东方毅，一路无话地回到了中和殿。

    推开冷寂的殿门，龙椅之上，那只小白兔仍旧睡得正香。东方毅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御阶，凝视着这只小白兔，东方毅眼里阴晴不定，目光如刀。

    如果灵儿真的是狐狸精，那么，这只小白兔……它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吗？

    这一刻，东方毅似乎忘了对兔子的恐惧与厌恶，伸出手，慢慢地掐住了小白兔的脖子。小白兔被东方毅一手拎起在空中，四条腿扑腾扑腾地乱踢，棕红色的眼珠里放射出骇人的光芒，却仍旧在呼呼大睡。

    “皇上……”看见他这般模样，本该高兴的姚宜景却觉得心里莫名地酸胀，试图去叫醒东方毅，却被东方毅一个冷厉的眼神瞪了回来：“姚宜景！不要以为你所做的一切能瞒得住朕！朕今日不想再见到你，滚！”

    “皇上……”姚宜景委屈极了，她做了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他么？

    “滚！你的账，朕有的是时间，慢慢跟你清算！”东方毅阴鸷的眸子里，透露出疯狂的杀意。泼墨骨扇凌空甩了出来，直袭姚宜景。姚宜景吓了一大跳，从来，东方毅没有跟她这样发火过。呐呐地待了一会儿，她只好行礼后默默离去。

    小白兔仍在呼呼大睡，东方毅紧紧盯着它，像是要生吞活吃了她。

    当苏浅浅醒来的时候，蓦地对上了这样一双阴冷可怖的眼神，纵然她是兔子妖，也忍不住吓得浑身一哆嗦。

    东方毅瞧见小白兔醒来，冷哼一声，不紧不慢道：“朕不管你是兔子妖还是一只兔子，总之，你的主人已经被火烧死了，而你，即将成为朕的盘中餐。”

    小白兔一呆，一双清澈眼珠滴溜溜乱转，四处寻找白灵的身影。当她遍寻不获时，眼神瞬间慌乱而迷惑。

    东方毅心下一沉，这兔子果然听得懂人话。他手中的泼墨骨扇徐徐展开，笑容阴冷如同死神的狂嚣：“小白兔，朕劝你最好老实一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告诉朕，否则，朕同样会一把火烧了你！”

    苏浅浅一呆，不敢置信地看着东方毅那如同修罗的冷峻侧脸，试图放出灵识，四处搜寻白灵的气息。虽然她的道行不如白灵高，但她却能够搜寻到白灵的气息。只是现在，她搜索一阵之后，心中又怕又慌，惊恐而恼怒地开了口，一双火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滔天怒火：“东方毅！你这个暴君，你当真火烧了灵儿姐姐？”

    东方毅虽然笃定这只兔子是妖精，然而这兔子猛地开口讲话，他仍是吓了一跳。一只手猛地将兔子丢出去老远，如同兔子是什么可怖的东西。他惊骇莫名：“你、你、你真的是兔子精？”随即又想到白灵变成了一只雪狐，如果她是狐妖，那么眼前这只兔子也是妖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沉下脸，一步一步地走下御阶，走到小白兔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小白兔，眼神冷冽如同刀刃：“说，你跟白灵潜伏在朕的身边，究竟有何目的？”

    小白兔刚才听说白灵已经被火烧死了，顿时恼怒异常，怔怔地耷拉着脑袋。灵儿姐姐，你真的已经离开我了么？眼泪在小白兔眼睛里打转，她忽地抬头，对上了东方毅的眼睛，冲口而出地怒道：“东方毅，你个暴君，昏君，混蛋！你不配问！灵儿姐姐为什么待在你身边，你不配知道！”

    “你——！”东方毅气急，恨不得一脚踩死地上的小白兔。

    小白兔冷哼一声，怒道：“我怎样？我真后悔当初一再告诉灵儿姐姐，你爱她，还不断的问她是不是爱你。如果不是我，灵儿姐姐也许早就离开这里了，可是她却因为爱着你，不愿意离开。最后，却被你害死，东方毅，你等着，浅浅一定要为灵儿姐姐报仇！”

    说着，小白兔猛然张开嘴，自口中缓缓吐出一道白色的灵气。那道白色的气息飘渺如云，却又绵长若雨，上下翻飞着，缓缓包裹住了东方毅。

    刹那间，东方毅只觉得自己僵立当场，不能动弹。他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小白兔，这看上去毫无杀伤力的可爱小白兔，却在一瞬之间爆发出如此大的威力。这，就是妖怪的能量么？那么，白灵的能量是不是比小兔子更厉害？既然如此，在祭台之上，她为什么不逃？东方毅一时间目光怔仲地望着前方，目露不解之色。

    而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地上的小白兔，就地旋转，一阵白光之后，一个盈盈而立的绝色美女就站在他面前。只是，苏浅浅的额头紧锁，双眼如同燃烧的火炉，眉间尽是杀意。她目光怨毒地盯着东方毅，催动咒语，不让他灰飞烟灭誓不罢休！

    “灵儿……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告诉朕？你究竟在哪里？”东方毅目光空洞，嘴角痴痴地说。

    闻言，小白兔呆愣了片刻，立即停止了咒语。反正现在，这暴君是动弹不了，但为了以免意外，她还是下了一个保护结界，使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尔后，缓步走到东方毅面前，恼怒异常地追问道：“东方毅，我问你，灵儿姐姐她，是不是真的被火烧死了？”

    东方毅似乎从遨游太空中回到了现实，他拉回目光，看了苏浅浅一眼，讶然道：“你是谁？”

    苏浅浅嘴角满是不屑的讥讽：“我就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杀掉的兔子精！”哼，他当真以为，妖怪都是那么弱小无能的么？

    东方毅愣了一下——原来，灵儿也是这样变的呵。

    虽然小白兔苏浅浅化为人形之后，绝色的容颜绝不输给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东方毅却是心如枯木。此刻，在他眼中的，只有灵儿那清冷而绝望的双眸。

    “说，是不是你真的烧死了灵儿姐姐？再不说，我立刻就杀了你！”苏浅浅再次冷冰冰地追问道。她自幼独来独往，习惯了四处漂泊，四处惹麻烦然后逃脱，只有在遇到白灵之后，才会有人教她法术，关心她，陪他玩耍，对于她来说，白灵不仅是救命恩人，是师傅，更是朋友，是姐妹！

    东方毅苦笑了一声，牵动嘴角：“我也不知道。”

    白灵呆了一呆，准备再次发动的攻击又停止下来，怀疑地看了东方毅一眼，她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毅似乎直到这时，才知道作为一只妖怪，想要杀死自己，简直如同捻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若白灵待在自己身边果真心怀不轨，那么自己早就死了。他暗恼了一阵，才抬头对白灵道：“能先解开咒么，我动不了，不舒服。”然而，却又随即想到，白灵被捆绑在祭台之上，全身不能动弹的一幕，心口无端地一阵悸动，疼痛不已。

    苏浅浅冷哼一声，手指一点，解开了他的禁咒。在自己的结界之内，量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况且，听东方毅的话外之音，灵儿姐姐并没有死，这就好。

    东方毅被撤出了禁咒，只觉浑身一松。他低头苦笑，凝视着手中的凝碧软玉，皱眉道：“该从何说起呢？”

    苏浅浅无心听他多说废话，气急道：“就从今天早上，你进中和殿之后，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东方毅身为九五之尊，自他杀兄弑父之后，便是咳嗽一声，又有谁敢反抗。何时有人敢如此狂妄地与他说话？但此时，他却无心去计较苏浅浅的态度，只是将今日他进来中和殿之后的一切，粗略地告诉了苏浅浅。

    苏浅浅听罢，气急败坏地绕着他走，怒极反笑：“东方毅，灵儿姐姐当初为了救你，用了她师傅给她唯一的一张九命天道符。那是修行者吃了能增五百年修为、凡人吃了能够起死回生的灵符。如果灵儿姐姐不是为了救你而用了九命天道符，今天又怎么会活活被你们烧？可是，却没有想到，灵儿姐姐不惜一切救了你，到头来，你却要她死！”

    这一番话，说得东方毅顿时目瞪口呆。大脑里“轰”地一声巨响，有如雷鸣。一个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里说：“是你，都是你！她为救你不惜一切，你却要她死！”他整个人都痴了，傻傻地愣在原地，一时间思绪翻滚，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受。

    而苏浅浅，在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眼泪不知不觉地掉落下来。她恼恨地捶着自己的头，哭丧着道：“苏浅浅，臭浅浅，坏浅浅！都是你，关键时刻，你怎么会一点警惕都没有！”难怪早晨自己会如此疲累地睡觉，一定是灵儿姐姐使用了沉睡咒语。想到这里，她忽然一愣……灵儿姐姐，她早已有所预料么？

    她早就知道，今天会发生不一样的事情，所以才会使用沉睡咒语么？……苏浅浅越想下去，越觉得伤心。前几日，白灵还说让她勤练法术，以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要学会保护自己，原来，竟是这样……

    “灵儿姐姐，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以这种方式，离开这个暴君，是么？”苏浅浅想着，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声。

    一旁的东方毅如遭雷击，他急忙拉住了苏浅浅的胳膊，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什么？她、她故意设计，为的是离开我？”他激动得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苏浅浅一想到这个暴君竟然下令烧死灵儿姐姐，心里就无比怨恨他。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苏浅浅幸灾乐祸地说：“暴君，让我告诉你吧，在灵儿姐姐挖到凝碧软玉的那一天，她就知道你就是她的有缘人。她下山来，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但是，以九命天道符救活了你之后，灵儿姐姐就策划着要离开皇宫了，因为，她不喜欢你！”

    “你说什么？”东方毅直愣愣地看着苏浅浅。

    苏浅浅知道东方毅深爱白灵，此时只想刺激他，因此未曾多想，阴阳怪气地说：“我说，灵儿姐姐、不、喜、欢、你！”

    她一字一句，东方毅整个人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他怒目圆的，死死盯着苏浅浅，却说不出一个字。胸口一阵阵悸动，那种熟悉而苍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苏浅浅盯着他，怒道：“像你这样一个又残暴、又自大、无耻、好色，还到处留情的男人，任谁也不会喜欢你！你自以为是皇上，全天下女人都该对你卑躬屈膝么？可是灵儿姐姐根本就不稀罕你！在我们妖界，修炼形的妖怪，择偶都是一对一。不管是兔子精，还是狐狸精，都会对自己的爱人一生一世，忠贞不渝！可是你呢？你凭什么，凭什么让灵儿姐姐喜欢你？”

    苏浅浅说的这番话，东方毅却恍若未闻。他只是瞪大了眼睛，暴喝一声：“闭嘴！朕在问你，你说的灵儿找到那个凝碧软玉，发现我是有缘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似乎隐隐地感觉到，事情的症结所在，是自己手中的这块凝碧软玉。

    那一天，她气冲冲地闯进中和殿，似乎就是为了这块凝碧软玉而来。犹记得当时她坚定的样子，那时非常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就是这块玉的主人，却从未问过她，究竟是为什么要寻这块凝碧软玉？苏浅浅说自己是她的有缘人，她下山来为了寻找自己，却在找到之后又离开，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东方毅似乎隐隐觉得，这才是谜底的关键所在。

    苏浅浅此时仍在气头上，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怒喝道：“你吼什么吼？！暴君，不要以为我怕你！想知道灵儿姐姐为什么要找凝碧软玉吗？我就不告诉你，偏不告诉你！”

    东方毅手中泼墨骨扇徐徐展开，阴鸷的眼神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即便是明知自己不是眼前兔子精的对手，声音依旧低沉地发出怒喝：“你不说么？那朕便杀了你！”

    苏浅浅双手叉腰，腮帮子鼓得高高的，气呼呼道：“来呀，来呀！看看谁杀了谁！哼，要不是灵儿姐姐这么辛苦地救了你，杀你浪费她的灵符，我现在就让你灰飞烟灭！可是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混蛋！”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苏浅浅不是没有感受到东方毅身上冷酷绝然的冰冷气息，但她实在是太生气了，如她所说，杀了他就是浪费了白灵的九命天道符，所以苏浅浅难以下手。但她眼珠骨碌碌乱转，脑子里已经在想着一万种将东方毅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办法了。

    令她大跌眼镜的是，就在此时，东方毅却一反常态地低下了头，嚣张气焰消失无踪。他收了泼墨骨扇，低声下气地哀求道：“苏浅浅，算朕、不，算我求你了，求你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灵儿要找凝碧软玉，为什么说这块玉的主人是她的有缘人？”他甚至不再自称为“朕”。

    苏浅浅一愣，无论如何没想到东方毅会这样祈求自己。她不假思索地怒叱道：“休想！我绝不会告诉你的！”

    东方毅凝视着手中的凝碧软玉，耷拉着脑袋，诚恳地说：“那么，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只要你能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告诉你？也行啊！”苏浅浅眼珠咕噜一转，拍掌冷笑道：“除非，你肯向我下跪！”暴君，昏君，虚伪的混蛋！做什么都行么？那么，向一个女人、一只妖怪下跪呢？

    你不是身为天下至尊么？你不是讨厌妖怪么？那么，你向我下跪，如何？

    出乎意料的是，东方毅闻言，膝盖缓缓地跪了下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拉得特别漫长，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么狂妄自大的东方毅，这个孤傲自高的暴君，却为了知道白灵的事情，不惜放弃尊严，屈地一跪！

    如果不是真的深爱白灵，如果不是特别关心她，相信他不会这样做！

    但是，苏浅浅仍旧不打算扶起他，只是目不转睛地冷冷注视着缓缓下跪的男人，在她看来，这是对东方毅的惩罚。这是他欠灵儿姐姐的！只有他知道了这种滋味，尝过这种刻骨铭心的痛，才能证明他对灵儿姐姐的爱。

    “皇上！”就在东方毅双膝离地只有一寸距离时，从斜刺里冲进来一个黑衣人影，他蓦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东方毅的胳膊，以雷霆万钧之力扶起了东方毅，皱眉道：“皇上，您这是在干什么？”

    东方毅抬头，淡漠地瞟了追风一眼，平静无波地说：“追风，你猜对了，她的确是一只兔子精。”

    追风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是在自己的猜测之中，却仍然震惊不已，张开的嘴能塞得下一只苹果。

    而小白兔苏浅浅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瞪着他，大声嚷嚷道：“看什么看！本大仙就是艳绝天下举世无双漂亮可爱又聪明的兔子精，就是那只兔子！怎么样，你怕了吧？！”她装作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却是扑腾直跳，人类都是害怕妖怪的吧？这个追风，一定也不例外。

    “怕？——没有！”追风有些口吃。虽然他在听说白灵是狐狸精之后，曾向东方毅进言说这只兔子可能也是妖精，却绝没想到是如此漂亮可爱的兔子精，一时间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小白兔一愣，没料到追风竟然不怕自己是妖怪。诧异地看了追风一眼，见他神情迷惘，显然不像是在害怕，心里松了一口气。又立即奇怪地问自己，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东方毅又要跪下去，追风回过神，直言不讳地拦住他，道：“皇上，不要向这兔子精下跪！她口口声声说知道灵妃娘娘与凝碧软玉的源源，属下看来全都是一派胡言。她若知道早就说了，不说就是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兔子精？”

    “你！”苏浅浅气急，一生气，耳朵边的两只长耳朵“呼啦”一下长出来。她指着追风，涨红了脸质问道：“你竟敢怀疑本大仙？你是在说本大仙在撒谎吗？哼，你知不知道，兔子从来不撒谎，从来不骗人，更不屑骗你们这些弱小的人类！”

    追风盯着她，有些好笑地问道：“真的吗？那兔子大仙，你能不能告诉我，灵妃娘娘为什么要找凝碧软玉？”

    “因为持有凝碧软玉的人，就是灵儿姐姐千年之前的救命恩人！”小白兔气呼呼地说。

    东方毅闻言一愣，犹疑地看着苏浅浅，不觉地出口问道：“救命恩人？千年之前？我是在听山海经么？”

    苏浅浅“啊！”地一声惊叫，尔后捂住了自己嘴巴，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拼命摇头，表示自己决不再开口了。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狠狠地白了追风一眼。

    追风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自言自语道：“那也不对啊！如果皇上您就是灵妃娘娘千年之前的救命恩人，那么，这就能解释她为什么会用九命天道符来救你了。可是，那她为什么又策划着要离开你呢？所以，显而易见，兔子大仙，你是在骗人的，对不对？”

    “放屁！”苏浅浅虽然打定主意不说话，然而追风一说她在撒谎，她立刻忍不住跳脚怒道：“那是因为灵儿姐姐对这个暴君太失望了！”

    “唔？”追风疑惑。

    “为什么？”东方毅追问。

    小白兔发觉自己又说话了，这回紧紧地捂住了嘴，再也不肯开口。

    东方毅叹了口气，一脸失落地说：“苏浅浅，朕知道，你是因为关心灵儿，气恼我下令用烈火烧她，所以才会这样。朕不怪你。可是，朕真的想知道，她为什么在知道我是她要找的有缘人之后，又要离开。因为，直到她真的消失，直到朕再也不能看见她，朕才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骄傲的女人，早已偷走了我的心！”

    小白兔一愣，与追风对视一眼，缓缓放下了手，神情复杂地看着东方毅。在她看来，东方毅一定是心里太痛苦了，所以才会不顾九五之尊，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番话来。暴君啊暴君，早知如此，灵儿姐姐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敢勇敢开口？在苏浅浅看来，这暴君与灵儿姐姐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都不够勇敢。明明心里有对方，却在不断地试探与猜疑，谁也不肯先踏出一步。白灵是千年狐妖，不懂如何去爱也就罢了；东方毅你堂堂七尺男儿，身为皇帝怎么会不懂女人心？

    苏浅浅自幼在人间四处辗转，心思七窍玲珑，却又哪里知道东方毅从来不哄女人。

    东方毅苦笑，随即又说：“我知道你是想惩罚我，可是，你怎么惩罚我都没关系。我现在只想知道她离开的原因，这样，我才能去找她！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东方毅握起拳头，剑眉深锁。

    苏浅浅愣了片刻，才讥讽道：“找她回来干什么？再火烧一次么？”

    东方毅恍若未闻，目光痴痴地看着远方，说：“以前是我不好。既然她要的是一生一世，至死不渝，那朕将这颗心、这条命都给她！只要她要！”

    苏浅浅呆呆地看着东方毅，与追风互望了一眼，见追风神色崇拜而敬仰，不禁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过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灵儿姐姐从南湾山山脚下挖出这块玉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发呆了很久，无论我怎么逗她都不理我。还一直自言自语地说，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个替身，说什么痴情错付……”苏浅浅说着，深深地看了东方毅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暴君，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轰！”地一声，脑袋像被雷劈过。东方毅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南湾山脚下挖出了这块玉，那么，她自然也见到了宜兰……如此说来，这一切，竟都是冥冥中注定的？自己之所以震怒，不也是因为她毁了兰儿的墓地么？

    想到在大殿内，自己质问她是不是毁了宜兰的墓地时，她那清冷而漠然的眸子，东方毅顿觉胸口一阵阵刺痛，宛如割肉剔骨。这痛，甚至比宜兰死时更甚。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灵儿自始至终不屑再与自己多说一个字。

    那是被彻底伤透了的一颗心，那是彻底绝望后的眼眸，那是心如枯木槁灰的一场火啊……

    灵儿，你是不是很恨朕？

    你，一定伤透了心吧？

    所以，你宁愿被朕用火烧，宁愿斩断这短暂的尘缘，也决不愿意再爱自己了么？

    东方毅想到这里，忽然“哇”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他抬起头，那双清澈如同星子的深邃眼眸里，如今浑浊如同湖水，深不见底，惊骇莫名。

    “皇上——”追风心急地扶住了他。东方毅却一甩袖袍，狠狠地用力推开了他，兀自转身，向龙椅走去。

    苏浅浅疑惑不解地看着东方毅，愣愣地问追风道：“他这是怎么了？”

    追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也不得要领，挠了挠头说：“自从皇上中了九天剧毒之后，灵妃娘娘虽然救活了他，可皇上经常彻夜不眠，站在未央宫门外，一站就是一个晚上。寒风一吹，他就吐血。偶尔还会神智不清，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灵儿姐姐应该给他解毒了才对。九命天道符完全可以驱除他体内的任何毒素。

    除非……

    灵光一闪间，苏浅浅怔怔地开了口：“莫非，这是入魔的前兆？”

    “什么意思？”追风皱眉，低声问道。

    苏浅浅望了追风一眼，想了想，道：“你要想知道的话，今天晚上来未央宫，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关于欧阳婉儿以凝碧笛催动东方毅体内魔气的事情，灵儿姐姐严令不得外传。但是，追风是东方毅的贴身侍卫，负责保护东方毅的安全，告诉他是为了让他有所防范，不算外传吧——苏浅浅为自己解释道。眼睛斜睨，却看到追风傻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气不打一处来：“喂，臭小子，你不是不敢来了吧？怕我吃了你吗？”说罢，长耳朵忽闪忽闪，忽地伸出爪子做了个掐人的动作。

    追风一愣，低低地笑开了：“小看人，谁说不敢？”他只是觉得，这家伙那两只长耳朵……毛茸茸的、洁白又晶莹，怎么那么可爱？很像伸出手去扯一下，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们——”东方毅开口了。

    追风一惊，收回了心神。暗恼怎么会在这时候分心，苏浅浅也立即抬头追寻着东方毅的背影。

    然而东方毅却久久没了下文。

    “喂，暴君，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浅浅跺足，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想帮助东方毅，把灵儿姐姐找回来。这个暴君最后明明见到灵儿姐姐变身成狐狸，却仍是不害怕，仍然对灵儿姐姐一往情深，嗯，看不出来倒是个情痴呢。

    再说，灵儿姐姐修行不还得过他这一关么？这是在帮助灵儿姐姐呢。苏浅浅脸上浮出了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

    东方毅背对着他们，仰着头，看着头顶的七彩琉璃瓦高高在上，努力眨着眼睛，不让液体流出来：“你们说，朕这么做，灵儿是不是对朕很失望？她一定不肯再乖乖回到朕的身边了吧？”

    追风与小白兔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重重地点头。然后想起东方毅看不到，异口同声地说：“一定是！”

    “那当然了！”这个是小白兔的声音。

    东方毅喉咙发苦，握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开，脸上神色变幻莫测。末了，他终于坚定了心中的念头，长叹一声，决绝而淡漠地说：“灵儿，既然如此，那就莫怪朕了！”

    苏浅浅一惊，忙追问道：“昏君，你想干什么？”

    东方毅骤然转身，盯着苏浅浅，邪魅地笑问：“苏浅浅，我问你，你的灵儿姐姐，她最在乎什么？”

    苏浅浅眼珠咕噜一转，想了想，偏着头，食指挠腮：“这个……灵儿姐姐最关心的就是我，可是你打不过我。所以你没办法拿我去威胁她，那剩下的就是……王大爷一家人？”苏浅浅蓦地瞪大了眼睛，慌忙摇手道：“不行，不行不行！灵儿姐姐好不容易想办法让他们一家人安顿下来，她一定不希望他们再受到伤害。”

    东方毅紧盯着苏浅浅，目光阴晴不定地闪烁着，一字一句道：“你错了！你灵儿姐姐，她关心的，是这普天之下的四海臣民！所以，如果他们有危险，那么……”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秘。灵儿，既然你不肯乖乖现身出来，朕只好冒险逼你出现了！

    “你、你想干什么？”苏浅浅惊恐地看着东方毅，如同看着一只怪物。

    东方毅缓缓走下御阶，目光深沉如同浩瀚无垠的天空，如同蔚蓝深邃的海洋，带着毋容置疑的威严，用不容反抗的魔力的声音说：“苏浅浅，你要帮我！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回你灵儿姐姐。只要你肯帮我，最快三个月，最慢半年，朕相信，她一定会出现！”东方毅说着，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神情，眼神狂热而疯狂。

    苏浅浅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然而在她开口之前，追风却道：“皇上说得对，我劝你考虑一下吧。灵妃娘娘如果是有意要避开你，你有别的办法找到她吗？”

    苏浅浅呆呆地望着追风，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被灵儿姐姐丢下的？呜呜，灵儿姐姐你太不仗义了，怎么可以自己设计离开，却单单留下我在这可怕的皇宫里！苏浅浅眼珠飞速地转动着，她可不想以后又只剩下自己独来独往。犹豫片刻，她重重地点头，认真地说：“好。东方毅，我帮你！不过，我要告诉你，如果你再敢伤害灵儿姐姐，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东方毅淡漠一笑，凝视着手中的凝碧软玉，似自言自语，若有若无地说：“就算是要朕的命，朕，也绝不会再伤害她！”

    然而，他却不能想象，这一场梵天怒火，给白灵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他同样不知道，这一场火，给白灵的修行带来的是怎样的灭顶之灾。

    大红的帷帐在随风飘扬，一身大红装束的男子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小狐狸，那双如同宝石般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星月状，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托着如同凝脂的下巴，眼神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雪狐，仿佛那是他缘定三生的恋人。这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妖魅的味道，简直比最迷人的女人还迷人！

    床上的雪狐蜷缩着身子，光洁的短尾在上下左右摇摆着，那是她的心神仍然极度不安宁的象征。白灵紧皱眉头，似乎仍在忍受着烈火的焚烧。而脑海中，却是一不同的画面与声音闪过，悠长如蝶翼的长睫轻轻闪耀着，仿佛随时会醒过来。

    “王子，王子……”从殿外缓缓走来一只小狐狸，他已经是人形，只有两只尖尖的耳朵露在外面呼扇呼扇的，走路轻得没有一丝声音。

    狐练楚眯起眼睛，转过身，一只修长莹白的手指竖在嘴上，恐吓道：“闭嘴！”尔后宠溺地看了床上的雪狐一眼，起身走到寝殿门口，慢悠悠地问道：“阿紫，我告诉你，以后没有要紧事别来叫我！吵醒了小灵休息，本王就拧掉你的脑袋，晓得吗？”

    这阿紫是一只浑身皮毛紫色的狐狸，即使是在狐界也是难得一见的，可他的主人却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阿紫屡屡点头，擦汗道：“王子，老狐王找您，让您立刻去一趟！”

    狐练楚皱眉，沉思片刻，对阿紫道：“你在这里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如果小灵醒了，立刻用传音术通知我！”

    “是。”阿紫低头，侧身让狐练楚离开。他疑惑不解地看向寝殿之内，那床上仍在昏迷中的雪狐。

    自从七天前，王子不知从哪里抱回了这只雪狐之后，他就一步也没有离开过，日夜守在床边，等待着雪狐的苏醒。

    阿紫不理解，老狐王不理解，整个狐界的狐狸们都不理解。他们未来的王，迷倒万千少女……啊不，是迷倒万千狐女的狐练楚，为什么那么在乎这只雪狐？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狐练楚自己才知道。

    此刻，他正在云霄殿里，他的父王、须发洁白的老狐王正静静地坐在高高在上的狐皮椅上，那双深邃的眼瞳定定地望着朝他走来的狐练楚，仿佛能够看透世事，却又带着一层淡漠。老狐王今年究竟有多老，谁也说不清楚。狐练楚知道的是，他已经活了九千多年，而他的父王，已经活了成千上万年吧？

    “父王！”狐练楚低头，恭敬地开了口。

    “练楚，你来了。”老狐王开口，声音里有一丝淡淡的沧桑，透着一种无力感。

    狐练楚惊讶地抬头，对上了父王看透世事的寂寞眼神。在他的印象中，父王一向是个慈爱的父亲，然而同时也是一个圣明的统领者，具有王者之气，而今天，父王却看上去很疲累。

    “父王，您叫我来，有什么事？”狐练楚问。

    老狐王似乎在等着狐练楚的疑问，他低头抚摸着手中短小的法杖，轻轻地说：“练楚，日后父王不在，你可要维持好狐界的平稳秩序，莫让我们狐界被人小看，被人欺负喽！”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儿子虽然看上去不羁，但对于修行，却一日也不曾怠慢过。

    狐练楚一愣，皱眉问道：“父王老当益壮，狐界在父王的领导下蒸蒸日上，况且儿子也无心王位，父王何出此言？”

    老狐王闻言，霍地抬头，目光如电直视着狐练楚，沉声道：“练楚，日后你登上王位，切不可再轻言你无心王位！”

    狐练楚更加吃惊：“父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狐王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凝视着空中的某一个点，呆呆地说：“妖界与魔界，早晚有一场血战。届时，父王将带领一些精英部队前往，与妖王汇合。但是，父王会将后起之秀中的中坚力量留给你，你当上狐王之后，一定要振兴我狐界，切不可……”

    “父王！”狐练楚不待老狐王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解地问道：“妖界与魔界的战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很多年前，魔界为了统领三界，对人类和妖界发动了一场战役。那是一场持续了上千年的战役，人类与妖界齐心合力，却仍旧难以抵抗魔界的进攻。那一千年，是人类和妖界共同的噩梦。人类为了不堕入魔道，凡是稍有能力者，个个浴血奋战，但魔界的魔王魔力太强大，凡是死去的人类灵魂，来不及入鬼道，都被他吸入了魔界，成为他的属下；妖界虽然也齐齐出动，然而，到最后，妖界也几乎全毁。魔界，差一点就统一了魔界、妖界与人间。”老狐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他垂着眼帘，在回忆着千万年前的那场暗无天日的战争，仿佛忆起了自己年青时英勇无匹的身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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