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害怕死，力争如何生

    吴子丹，1922年3月19日出生于四川德阳。1939—1942年在中国空军军士飞行学校学习。毕业后，即从1942年至1945年，在中国航空公司（cnac）任飞行副驾驶员，并于1942~1943年大空运期间，往返飞越“驼峰”500余次。1950年~1986年，先后在中国民航局所属机构担任飞行正驾驶员、机长、飞行教员等职，曾得到过10多次立功、表彰和奖励。1984年，吴子丹成为中国第一个被接纳为“中缅印战区驼峰飞行员协会”的终身会员。1990年，在工作时突发脑溢血，在北京病逝。

    在这条号称“死亡航线”上，吴子丹往返“驼峰航线”500余次，虽机毁而人未亡，他和他的战友们在这条已经牺牲和失踪了1500多名战友的航线上创造了一个个奇迹。

    1941年3月，盛开的油菜花把川西平原染得一片金黄。位于成都南郊20公里处的双流机场，一片空旷，这些金黄的油菜花见证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3月15日，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近百架e—15驱逐机飞越浩瀚的戈壁，到达了双流机场。这些飞机都是由前苏联援助中国抗战的。正在此实习的吴子丹见证了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后来，他跟夫人刘芳讲述起当时的情景，“我们当时正在紧张进行的飞行训练也暂时停止了，这对于蛰居在‘大后方’的第五驱逐机大队的飞行健儿来说，没有什么能有这批新型飞机的到来，更令他们欢欣鼓舞的了。”

    “那时有一道严格得近乎蛮横的命令：‘临战，飞机上的枪打不响，军械师要被枪毙！’”整个机场在短暂的欣喜之后便沉浸在一片紧张和忙碌之中。机械师夜以继日地对这些新进的“战鹰”进行检修，发动机的试车声此起彼伏。e—15上安装了4挺口径为7.2毫米斯卡式机枪，尽管射击速度为每分钟2000发，但很容易卡壳。由于这道冷酷无情的命令，军械师们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整夜试枪，呼啸而压抑的声音让人难以入睡。

    1941年3月17日清晨，在新飞机到达双流机场后的第三天，日机就对双流机场展开了暴风骤雨似的空袭，一些勇敢的飞行员在低飞敌机的轮番扫射中，冒死驾机起飞迎战。

    “那些冒死冲向天空的e—15开足马力爬升到有利高度后，正准备俯冲下来收拾那些在低空逞凶的敌机，但一群早就躲藏在高空担任掩护的敌机纷纷甩掉它们用作远程航行的副油箱，从高空压了下来。”吴子丹在手记中沉痛地记叙道。

    当朝阳升起时，这场空战已接近尾声。大多数敌机已得意地飞回。可是，在机场西边约1000米高空中，一架e—15还在和两架敌机盘旋翻滚。“很显然，驾驶e—15的飞行员一定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老手，在飞机的数量、速度和火力均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他冷静地发挥着双翼机机动性能好、转弯半径小的优势，同敌机忽左忽右地兜着圈子，争取找寻射击的时机。”

    “突然，两架敌机开始拉升，掉转机头向东飞去，在场的人都意识到，是他们的耐航油量迫使他们离去。”在现场的吴子丹和同学们只看到那架英勇顽强的e—15转了个圈，下降高度踉踉跄跄地飞进了机场。但是飞机平安着陆后，发动机一直在转动，却既没有滑行也没有关车，更不见飞行员从座舱里出来……大约5分钟过去了，一个同学大喊：“受伤了！”大家迅速奔向停在机场中央的e—15。

    一登上飞机，吴子丹看到足以让他永生不忘的悲壮一幕：飞机的风挡已被打得粉碎，坐舱中的飞行员右手紧紧地握着驾驶杆，一股鲜血正从他的前胸奔流出来。他已经停止呼吸，但是还在高昂着头，张着嘴巴，似乎还在呼喊什么。被鲜血衬托的十分醒目的胸章上写着：空军第五大队少校大队长黄新瑞。他用鲜血和生命给在场的空军学校的所有学生作了一个最好的战斗示范。这成为激励吴子丹后来飞越“驼峰”的动力。

    1943年11月15日，吴子丹和美国人柯克等一行3人驾驶17号飞机降落在印度汀江机场。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从这里运送汽油回云南昆明。当晚，他们连续飞越两次“驼峰”，已经筋疲力尽。当30多桶汽油牢固地捆在货舱后，3人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走上了飞机。在做完飞机发动机起飞前的检查后，耳机里就传来可以进入跑道，立即起飞的命令。

    飞机开始顺利地滑行，两台1200匹马力的发动机发出撼人的吼声，吴子丹注视着座位前方的仪表，指针都停留在放心的“绿线”上，当最后几个跑道灯快速从机翼两侧飞过时，30吨重的“大鸟”轻盈地离开了地面，冲向夜空。

    正驾驶柯克开始调整发动机的动力，副驾驶吴子丹则轻轻地扶住驾驶盘，压着副翼和方向舵，检查着磁罗盘。突然，两声连续爆炸的巨响急剧地震撼着机身，吴子丹的身体猛烈地撞在驾驶舱的墙上。“死了！”这个念头霎时在他脑子里闪了一下，但随即想到应该赶快关掉小油门，他立即伸向操纵台，但系在腰际的安全带猛地把他的身体拉扯着，使他无法控制自己。就在此刻，发动机的轰鸣声消失了，寂静得可怕。几秒钟之后，一阵巨响，吴子丹感到自己在一堆破烂的铅皮中挣扎，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清。

    求生的本能使他迅速地爬出了摔烂的飞机。在静静的黑夜里，他似乎听到流水声，但他马上意识到那是几千公升的汽油正从破损的油箱里往外流。“会着火的，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吴子丹想叫他的战友赶快爬出来离开，他拼命地叫喊，但没有回应，没叫几声，便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吴子丹和他的战友们幸运地被印度当地人发现并护送至美军的一个战地医院。原来这次事故是由于螺旋桨折断造成的。飞机摔在离机场并不太远的地方，而且又没着火，因此机上3人都活了下来。与死神擦肩而过的3人不久后又重返“驼峰航线”。

    在往返“驼峰”500多次的飞行中，吴子丹对生和死只有一个概念：“我只要一登上飞机，就总会想到心爱的家人在等待着我的平安归来，就会感到这是国家和民族托付给我的重任，我每平安地起降一趟，就是一次消灭法西斯的胜利。因此，当遇到一切危险、艰难和死亡时，我心里并不害怕死，而是力争如何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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