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

    龙启明，祖籍广东顺德，在香港长大。因为父亲龙朝杰是香港名流、华人高级公务员，所以龙启明有一个温馨而富足的家庭环境，19岁之前，龙启明一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1941年12月，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踏上了香港，香港人民的命运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龙朝杰对龙启明兄弟说：“现在该是报效国家的时候了。”于是，在出国避难与回国参战这两条路可以选择的情况下，龙启明毅然来到桂林，报考了中国航空委员会代招的飞行员。被录取后，龙启明先是在四川宜宾的一个航校进行文化学习，然后到昆明巫家坝开始正式进行飞行训练。当时规定学员由教官带飞20小时，如20小时内还不能放单飞，便要被淘汰。龙启明仅用了5小时6分钟便放单飞了。

    1943年，龙启明已经成为高级学员，被派往美国亚利桑那学习。这时中国战事吃紧，这批学员不得不提前毕业回国投入战斗。刚刚20岁的龙启明就这样开始了金戈铁马的空中战斗生涯。因为年轻，龙启明对自己当时面临的危险并不以为然。

    龙启明被派去新开辟的被人称为“死亡航线”的“驼峰航线”进行物资运输。当时基地有100多架飞机，每天都要往返昆明和印度一个来回，6小时内飞行700多公里。然而，运输机在这条航线上穿越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时，由于高度不够只能在峡谷里穿行，再加上这里强烈的气流变化，一旦发生意外，机组人员难以生还。

    龙启明驾驶的机型是c—47，最高只能爬到1万英尺，要飞过喜马拉雅山就只有贴着最低的山口飞过去，由于这里的气流变化无常，航线起伏不平，加上日军的堵截，只能选择夜间飞行，每天都有一两架飞机因为各种原因摔下去。在日军一次轰炸机场行动中，龙启明被迫一直在空中盘旋躲避，最终燃油耗尽迫降。还有一次在飞行中，龙启明刚收到基地关于日机正前来拦截他的消息，就看到飞机前方出现了几个黑点。他知道日机1分钟之内就可到眼前，于是赶紧驾机钻进了云层里。这才躲过了日机的堵截。

    龙启明后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

    1943年，我从留美空军飞行员培训班毕业后，被分配到“驼峰航线”上开运输机，回国后的第二天一早就开始飞。我记得，天没亮，运输机的引擎声就响成一片，沉闷而有力。飞行员宿舍的过道里到处是急促的脚步声，食堂里更是乱糟糟的，尽管伙食十分丰富，但不少人都是随便拿上几块黄油面包和一罐牛奶就往外跑。飞机不统一编号，也不固定飞行员，哪架飞机回来了，正在待命的机组马上替换，装载完军用物资后立即起飞。下一架飞机回来，下一个待命的机组就马上登机……整天就是连轴转！因为不知道飞机何时回来，待命的机组人员连上厕所都是一路小跑。不论环境多恶劣，也不论日军多嚣张，飞行时机长都会命令：“快点！再快点！”有一次，飞越喜马拉雅山脉的时候，前面云层突然出现了雷雨闪电，我向机长请示返航，机长的眼睛看上去就像要喷火一样，只嘟囔出一句话：“继续飞！”后来我才知道，飞行大队的指挥官曾斩钉截铁地对机长们说：“飞越驼峰，没有天气限制！”那时候，“驼峰航线”上摔飞机是很平常的事情，有时一天摔掉好几架，死好几位飞行员，少数掉在内地的被当地民众救助了，绝大部分在原始森林或冰天雪地里失踪。经常是刚才几个人还在一起吃饭，有人飞走了就再没有回来。有一次，我们的飞机快到达目标机场时，塔台紧急呼叫说日机马上要来轰炸。这时，飞机没油了，我向机长请示，是马上跳伞还是迫降。机长阴着脸沉默了片刻，说了句：“这会儿，飞机比我们的命更值钱！”然后下令迫降。在关键时刻，机长做出那样的决定，实在是不容易！于是，我们选择了距离目标机场不远的一块茶田作为迫降着陆点。我当时把挂在脖子上、刻有姓名和血型的铭牌和随身佩带的匕首、手枪都包好放在身上，想：“万一牺牲了，怎么也得让我远在昆明的太太认得出来呀！”

    飞机在空中盘旋时，无线电里又传来塔台的呼叫，通知我们说敌机离开了，可以在机场跑道上着陆。我们机组的人几乎都高兴得跳了起来，机长更是大喊大叫，像个孩子一样。还没等我们飞进机场跑道，螺旋桨就停转了，飞机直直地掉在了跑道外面的草地上，我们在座位上被颠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万幸的是，飞机没有受到多少损失，机组人员也没伤亡。

    随着1944年滇缅公路的打通，驼峰飞行的使命完成了。这时，龙启明已经在“驼峰航线”飞行了2100个小时。这年6月，他随其他6名中国人被挑选进入了“飞虎队”，正式成为轰炸机飞行员。

    龙启明梦寐以求的事就是成为轰炸机飞行员，这样原来接受的轰炸机培训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加入飞虎队不久，龙启明就被派往加尔各答负责缅甸腊戍、密支那、仰光等区域的日军目标的轰炸任务。当时日本大部分兵力集中在太平洋地区，而在原来占领的东南亚地区却少有部队。只留东南亚地区作为其粮食等军用物资的储备地，龙启明的任务就是切断日军的“后援”。

    至抗战结束，第14航空队共击落日军飞机2600多架，击沉或重创日军军舰44艘，击毙日军官兵6万多名。1945年8月25日，日本宣布投降，队长希尔少校带领龙启明飞到汉口受降。这是龙启明一生中最高兴最自豪的日子。

    战争结束后，很多原“飞虎队”队员也退役了。此时已经具备飞国际航线资格的龙启明准备去中国航空公司，但最后还是被朋友拉去了中央航空公司。1949年5月，中国内战已经胜负分明，两航总部只得迁往香港，龙启明自愿留下来照看被征用的3架飞机。

    同年11月，中国地下党发动“两航起义”，深明大义的龙启明和其他100多人，带着12架飞机投奔，回到京津等地。

    龙启明回到大陆后被安排在西南民航局。两年之后因为西南民航局解散，龙启明又被调入了重庆钢铁厂，做了一名普通的炼钢工人。从此一名飞虎队英雄，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之外。在钢铁厂乃至所有外人的眼里，他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炼钢工人，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怎样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冒着血与火的危险飞行在“死亡航线”上，更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老人曾击落过侵华日军的数架飞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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