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风起兮（11）

    这多少让我们想到古希腊的城邦。古希腊因为地理环境限制，很难建立一个中央集权的大帝国，而独立自主又成了希腊人的信条。靠着沿海生活，使得他们的商业异常发达，小小的城邦当然满足不了太多人的需求，就会有一些人去开辟殖民地。而殖民地也会在强大后彻底脱离母邦，并同母邦保持平等地位。古希腊的城邦制催生了民主制度，在东方大国看来是不可想象的。同样，希腊人对东方人能够承受万人之上的君主压制而如此顺受，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曾经很天真地认为老子的小国寡民不也有古希腊城邦的韵味吗。其实不然，古希腊重商，鼓励贸易，鼓励交流，奖励思辨者，尊重知识分子，对异议分子采取放逐，而不是简单的杀戮政策。很明显，老子的小国寡民思想并没有如此意境。老子的小国寡民思想恰恰表达，文字在，但不用文字；交通工具在，但不用交通工具；军队在，但不用军队。这样的社会只能存在于遥远的洪荒时代。如果认为孔子梦见周公是对遥远过去的向往，那么老子他老人家则更为遥远。

    老子似乎要回避问题，但还要面对问题，可道还是不道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凭借着跳跃式的思维，老子的学说让人真的感到“玄之又玄”。人们在解读老子的时候，无论是大学教授，还是一般的公众都有自己的一些看法。这些解读都是个体的，并不代表老子，只能代表自己的观点。如今国学似乎很热，但是真正去读文本体悟的人太少，习惯于填鸭式教育的中国，一般都是把人家嚼得稀烂的馍放到嘴里而无需消化。对经典的解读我觉得应该在三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完全文本式的解读。这种解读就是学究式的研究，确认每一个字的最原始意义。我们今天看到最早解读《老子》的是韩非子，而后则有汉人注解。可惜他们并没有看到古老的汉字，就是著有《说文解字》的许慎也是如此，毕竟直到清朝才发现了甲骨文。今天的学者有这样的优势，他们可以从文字的原始意义及其演化对《老子》或者其他经典进行重新注解梳理。不过常识性的东西不能搞错，“民无信，不立”的信，本意诚信，解释成信仰就有些不对头了。

    第二个方面，从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来解读。同一种文本会产生截然不同的观点。老子的《道德经》衍生了中国本土宗教道教，可是老子主张道，但并不言说神，但道教弄出了神，把老子也尊为太上老君，就是用八卦炉炼孙悟空那位。老子并不主张搞长生不老，但道家却炼丹出了名，这些炼丹人就是早期的化学家，尽管长生不老之药没有发明出来，但却意外地发明了火药。

    老子不主张暴力，但却被人借用为暴力理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张角）。

    老子主张的“无为”理论在庄子那里发挥到了极致，可庄子要探讨的则是个人独立与自由精神。李白就有道家精神，“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而“竹林七贤”的诗意人生则把自由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从这点来说，老子思想的确反传统。

    后来道家又和武术搞上了关系，所谓武当即是。

    据说老子是骑着一头青牛潇洒地消失在人们视野中，他留下的五千言成了两千年来谈不完的话题，这大概就是经典的魅力所在吧。能超越原创思想者是很难的，起码中国如是。也正因此，这种精神才会融入中国人的血液。当你年轻时，受到的是儒家精神影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你步入中年以后则受道家精神影响——不敢为天下先。儒道互补成了中国人赖以生存的精神支柱，无疑也扼杀了人的灵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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