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28）

    （取材自《史记·楚世家》、《史记·鲁周公世家》、《左传·昭公四年昭公七年》）

    75．章华台成而楚民散

    楚灵王即位之后，就开始建造十分华丽的章华宫，宫中有高台，故又名章华台。整整建造了七年，才告落成。这一华丽的建筑，耗尽了楚国的人力、物力，引起了国内百姓的强烈不满。

    与此同时，楚灵王又不断地对邻近的国家用兵。楚灵王八年，他派弟弟公子弃疾消灭了邻近的小国陈国。楚灵王十年，他又召蔡灵侯到申地，在请蔡灵侯吃饭时，预先埋伏了甲兵，然后灌醉了蔡灵侯并把他杀了。蔡灵侯曾经弑父自立，因为他父亲蔡景侯起先为他娶妇于楚，后来就和娶来的媳妇私通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蔡灵侯，心里一恼火，就弑父自立为蔡国国君。春秋后期，礼崩乐坏，这类乌七八糟的事情到处都是，楚灵王也是杀侄后自立为王的。但问题就在，大家都是杀了亲人自立为王，楚灵王还要强盗装正经，摆出一副替天执法的架势来，杀掉蔡灵侯以示自己有权惩罚有罪的诸侯的盟主地位，这和他的杀庆封一样，不免贻笑于其他诸侯。楚灵王的镜子只照别人不照自己，这也是政治生活中的一种典型就是了。

    楚灵王借蔡灵侯弑君为题，消灭了蔡国不算，还把蔡灵侯的儿子隐太子，活活的杀掉以祭神于冈山，这一切暴戾的做法，自然更加引起人们的反感。

    消灭陈、蔡以后，楚灵王在陈、蔡、不羹等地，建造一系列城池，封其幼弟弃疾为蔡公。他问大臣申无舟说：“弃疾封于蔡国，你看如何？”申无舟说：“臣听说‘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廷’，何以故？过于专权的大臣处在边疆，有时也会造成对京城的威胁，历史上处在边疆的大臣起兵夺取京城的事，经常发生。细弱的臣子管理京城政务，往往压不住边疆的专政大臣。如今公子弃疾是有权的大臣，处在边疆，而细弱的臣子郑丹在京城管理政事。大王要以历史上的事情作为鉴戒。”楚灵王说：“一个大国，多建造几座大一些的城池，这又有什么不好呢？”申无舟说：“语云，‘末大必折，尾大不掉。’大王你是知道这句成语的。”楚灵王不听申无舟的谏劝。

    楚灵王十一年，他又派兵包围吴国的附庸国徐国，以此来给吴国造成威胁；自己则驻兵乾溪以声援进攻徐国的楚军。有一天，他和右尹郑丹、大夫仆祈父一起谈话。他对郑丹说：“过去楚国的先王和齐、卫、晋、鲁等国的国君，都是差不多地位的，这四个国君都从周康王那里得到了宝器，唯独楚国没有得到。如今我准备派人到周天子那里去，求周鼎以作为给楚国的宝器，你看，当今周天子肯给我吗？”郑丹说：“当然应该给大王。我楚国先王熊绎，对周室的功劳是很大的。但是那时齐国是周天子的舅氏，晋、鲁、卫是周天子的同母弟的分封国，楚国同周天予之间，没有他们的这种亲戚关系，所以他们能拿到宝器，楚国独独没有。如今周天子和这四个国家都畏惧楚国的强大，对大王唯命是从，岂止宝鼎啊？”楚灵王又问：“过去我皇祖伯父昆吾，居住在许地，现在许地在郑国手里，我如果向郑国要许地，郑国会给我吗？”郑丹说：“当然会给！周天子都不敢不给九鼎，郑国还敢不给许地吗？”楚灵王又问：“过去诸侯疏远楚国而畏惧晋国，现在我楚国的大城有陈、蔡、不羹，每个城池都有千乘之兵，诸侯会畏惧我吗？”郑丹说：“诸侯当然畏惧楚国。”

    这时候，正好楚灵王有事走开了，仆祈父对郑丹说：“你是楚国有声望的人。如今你和大王说话，就像大王讲话声音的回声一样，你这样讲话，对楚国有好处吗？”郑丹说：“我正在磨刀，等待机会，大王再出来的时候，我就要斩掉大王的骄气了。”

    楚灵王再来后，君臣们继续谈话。这时，正好左史倚相走过，楚灵王对郑丹说：“这是一位很有学问的史臣，你要好好尊重他。他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都是古代典藉的名字）。”郑丹说：“我曾经问过他一件事：过去周穆王很放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准备周游天下。大臣祭公谋父写了一首诗，谏劝周穆王。周穆王听取了谏劝，所以后来能善终于王宫中。臣曾经问倚相，这首诗的内容，他回答不出。这么近的事，都不知道；更古远的事，他哪里能说得清楚呢？”楚灵王问：“你知道这首诗吗？”郑丹说：“臣能够背得出来。这首诗说：

    祈招之愔愔，

    式昭德音。

    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

    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

    它的意思是说：做国君的人，和百姓的关系，就像金、玉和它所制成的器皿一样，随器的需要而制形。民力有多大，就做多少事情。千万不要因为个人的醉饱之心而做超过民力的事情。大王以为这首诗写得如何？”

    楚灵王听懂了，对郑丹很有礼貌地作揖致谢。然后回到行官，不吃不睡有好几天之久。不过，他终于还是没有能下决心罢兵回到京城。

    这时候，楚国的建造章华宫和对外用兵两方面的花费，已经到了楚国百姓远远无力负担的程度，而且，章华宫筑成以后，大量从大臣家中逃亡出来的家臣都被楚灵王接纳到章华宫为自己服务，大臣们要楚灵王归还，楚灵王不肯归还，所以，京城中的大臣们十分不安定，都希望楚灵王早点垮台。于是，楚灵王的三个弟弟，已经封为蔡公的幼弟公子弃疾，与另外两个弟弟公子比、公子子哲结成联盟，和京城里的大臣们联合起来，共同反对楚灵王。他们进入王宫后，杀了楚灵王的两个儿子，太子禄和公子罢敌，立楚灵王三弟公子比为王，然后派人到乾溪楚灵王驻军之处向楚军宣布：“楚国已有新王了，先归京城的，官复原职；后归京城的，要处罚。”楚军本来就对楚灵王不满，这样一宣布，一下子就全部溃散了。楚灵王一旦失掉了军队，便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于是自缢而死。

    后来，公子弃疾又在京城制造谣言说：“原来的国君并没有死，很快就要回京城了。”他的两个哥哥公子比和公子哲听到这个消息后，都吓得自杀了。于是，公子弃疾登上楚国王位，是为楚平王（前528——前515）。

    （取材自《史记·楚世家》、《左传·昭公十一年、昭公十二年》）

    76．夺媳自娶

    楚平王派太子建的少傅费无忌到秦国去，为太子建娶妇。太子建一共有两位老师，一位是太子太傅伍奢，另一位是太子少傅费无忌。太子建尊重伍奢而轻视费无忌，所以费无忌心中不满，总想对太子建进行报复。这次，费无忌去秦国为太子建娶妇时，突然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他在为太子从秦国娶来的新妇尚未到达楚国时，先期赶回楚国，在楚平王面前极言这个新妇之美貌，劝楚平王自娶，而给太子建另娶一门媳妇。楚平王听费无忌讲得十分有诱惑力，果然上了钩，真的自己娶了秦女，拜为夫人，而为太子建另娶。太子建的母亲本来无宠于楚平王，经此一番折腾，楚平王和太子建之间更为疏远了。

    楚平王六年，命太子建在北方边境的城父邑守边。费无忌又在楚平王面前进谗言说：“自从无忌为王娶来秦女后，太子建对臣十分不满，对大王亦不可能不怨恨。大王应该多少有点准备。而且太子远在城父，握有兵权，对外同诸侯伺有来往，很可能会打回京城。”楚平王于是召太子太傅伍奢，批评他没有教好太子。伍奢明知是费无忌捣的鬼，于是对楚平王说：“太子和大王是骨肉关系，小臣在当中挑拨，大王何必相信？”但是，那时楚平王早就上了费无忌的圈套，不可能不防备太子了，于是反过来同费无忌商量。费无忌说：“大王再不动手，先发制人，以后必然后悔。”于是楚平王召太子建回京城，准备索性杀掉他。太子建知道回京城不会有好结果，便逃往宋国。

    楚平王囚禁了太子太傅伍奢。费无忌对楚平王说：“伍奢有两个儿子，如果不一起杀掉，这两个儿子今后会成为楚国的后患。不如用计召伍奢的两子来，召时对他们说，只要他们来了就可以不杀伍奢，等他们来了后，将父子三人一道杀掉。”楚平王从其计，对伍奢说：“你能把两个儿子叫来，就免你死罪；不能叫来，就杀掉你。”伍奢说：“我的大儿子伍尚会来，小儿子伍员，又名子胥，必不能来！”楚平王问：“何以不会来呢？”伍奢说：“伍尚的为人，廉而仁孝，肯死节，听说来后父可免死，必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赶来。小儿子伍子胥，知而好谋，勇而矜功，他必能估计到，来后必死，所以必不来。但将来成为楚国后患的必是我这个小儿子。”楚平王半信半疑，于是使人召伍奢两子说：“如来，可以免尔父之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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