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辨利弊：审度势，因利制权（7）

    按照明朝礼制的规定，新的天子即位，必然尊母后为皇太后，如果天子本人是由妃嫔所生，生母也得称太后。但皇后与妃嫔有嫡庶之分，嫡母应特别加给徽号，以显示上下尊卑的区别。小皇帝万历的生母是个贵妃，按照祖制，虽尊称太后，但不得加以徽号，其地位应低于陈皇后。冯保的意思，是不再区别嫡庶，陈皇后和李贵妃都尊太后，同时都加徽号，从而把生母李贵妃的地位抬高，与陈皇后平起平坐。

    张居正认为这是一个争取李皇妃支持的绝好机会，于是很快召集廷臣对上尊号一事进行讨论。从高拱被逐事件中，廷臣已知道张居正的厉害，何况此时的居正朝中无人可与他匹敌，又兼是小皇帝的先生，谁敢不顺从他的旨意！廷臣们名为讨论，实际上只知奉承，乐得唯唯诺诺，谁也不愿，也不敢拦阻。当即尊陈皇后为“仁圣”皇太后，李贵妃为“慈圣”皇太后，仁圣后居慈庆宫，慈圣后居慈宁宫。

    慈圣太后虽然是皇帝亲生母亲，但她原本不过是个贵妃，按照祖宗礼制，先皇殡天以后，即使照例被尊太后，却不能加以任何徽号，否则就会违背祖宗礼法，犯下大不敬的罪过。张居正发挥了“母以子贵”的传统礼法思想，打破了旧传统，给李贵妃上了“慈圣”皇太后的尊号，从而提高了皇帝生母的地位，使她在朝宫更具有特大的权威。李贵妃自然十分高兴，对张居正也十分感激，因为作为女流之辈，虽然实际控制了皇权，但要通过自己给自己抬高地位，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她不费任何心力就获得尊号，自然对张居正另眼相看。

    先皇陈皇后听到李贵妃也获尊号，与自己地位相齐，心里很有点不是滋味：本来在那个时代，母以子贵，小皇帝由贵妃所生，其地位已非任何人可攀比，今天又上尊号，相形之下，她觉得自己在朝臣中没有什么地位了。她本打算引祖宗家法去争个高下，但转念一想，小皇帝毕竟非己所生，即使争来所谓正当的名分，实际上又有什么好效果呢?还不如听之任之。好在小皇帝和慈圣对自己都很尊敬，自己还是息事宁人，安享余生算了。

    慈圣太后非等贤之辈，在自己志得意满之时，也想到了仁圣太后必然有些想法，她意识到应该立刻去看看她，于是叫中官冯保从张先生处带回小皇帝，一同前往慈庆宫。

    慈圣后与仁圣后原来关系就处得不错，彼此很亲切。先皇殡天以后，二人寡居深宫，觉得失去了依靠，很是寂寞，彼此间越发走动得勤些，每每相见，必生一番伤感。所谓“嫁夫从夫，夫死从子”，小皇帝如此幼小，怎么依靠得了?两人常常手拉手，相对流泪。

    张居正并尊二后，使慈圣感到很大的温暖：朝中终于有替自己说话、为自己办事的人。她因而信心十足，她要打消陈皇后的猜疑。慈圣见陈皇后心境很好，便开始谈朝政大事，诸如廷臣优劣，皇帝的教育等等。“朝臣之中，张居正虽位高权重，但还是很尊重我们，不像那高阁老，先皇仙逝不久，尸骨未寒，他就欺负起我们孤儿寡母，想剥夺我们的权利。好在居正从中活动，才把他赶出了朝廷，否则我们再没有任何发言权了。”中官冯保也不失时机向二后鼓吹张居正的人品才能。仁圣听她们这样一说，觉得朝中有人维护着她们，确也感到欣慰，并说：“这样看来我们得好好对待他才对。”从此后，两宫同心委任居正，朝廷大事由他一人全权处理。凡遇居正进谒，必称他为先生，而且告诉说：如果皇上有任何不敬不轨之言行，可以直入宫内向二后陈明，她们将严加训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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