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伶人比烟花还寂寞（1）

    我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加上这段楔子。在改书稿的过程中，这段是加了删、删了加。“批阅数月，几度增删”，对一段开篇讲话来说够隆重的了。这并非因为作者很二，而是缘于这段看起来确实可能有点费劲。这个楔子讲了一个小历史故事，由于这段内容关系到伶人命运的源头，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加上了。

    在一些很有趣的小说中，楔子往往无趣，我的建议是耐心地看看作者到底要说什么。说是无趣，也是相对于更有趣的全书说的，其实还是挺有趣的。如果实在不想看，跳过也可以，这不会影响剧情。

    在中国，从古至今一直都有一种传播快乐的人。这些人以乐舞谐戏为能，娱乐大众。大家或者能通过他们的歌舞演剧开怀一笑，或者能有点情感触动，或者自己参与进去喊两声好或者倒好，痛快痛快嗓子、发泄一下情绪。

    这种社会活动，于社会貌似不会产生什么看得到的生产力，实际上却提高了人类的幸福指数。这群致力于提高人类幸福指数的人，当然也不是义务做这些事的，他们要通过做这些事赚钱吃饭。当然，以我们今天对社会经济的认知度可以知道，这群人的活动实际上也刺激了消费，促进了经济发展。

    这群人被称之为伶工、伶人、优伶，也就是俗称的戏子、唱戏的。

    汉语中对“伶”的解释，有“瘦弱无助”、“聪明机变”、“孤独”三种字义。这些用在“伶人”一词的解释上都对，且都非常贴切。在古代，伶人的生存状态在寻常百姓的眼里非常凄惨，而且在传统的观念中，他们的悲惨人生并不值得同情。在社会世俗，本能上恨不得与伶人亲近，但与伶人接近却又是堕落的行为，是道德禁忌。但在道德规范上又有所顾忌，将与伶人接近看成是堕落的行为，是一种禁忌。

    伶人的人生在中国历史中，就像烟花一样。他们的出生就是为了被烧掉。当人们仰视他们的时刻，会赞叹他们的辉煌，使他们获得片刻的满足感。但是在辉煌过后，他们会即刻化为灰烬，没人为他们惋惜。人们知晓他们爆发的美丽，但又畏惧他们的易燃易爆。伶人，被小心翼翼地储藏在角落里，无限期地等待一个辉煌的瞬间。最遗憾的是，连这种辉煌也不是必然的，也许因为环境潮湿，他们还没有经历辉煌就完结了一生，连绽放都来不及。

    伶人的人生之路写满寂寞，比烟花还寂寞。

    古代伶人的生存状态，就是一个个悲剧。所有残酷的词汇都可以加诸他们身上。间或，他们还被人施以各种酷刑：杖责、鞭挞、鲸字、放逐、刺配、凿齿、马践、射杀、砍头、腰斩、活烹，触目惊心。在那时，伶人日常上街，必须以绿头巾包头，扎绿腰带，反穿猪皮鞋；走路要走在路中间，让人们一眼就能认出来，突出他们的异类身份。

    清末民国时，出过一位伶人之王，谭鑫培、谭贝勒、谭大王。作为一个名伶，他终生都在为伶人的社会地位抗争。但是直到死时，他的内心还是充满困惑：我有一个努力奋斗的人生，为事业倾注了全部心血。为什么我靠唱戏混到锦衣玉食、往来王孙公子、出入宫廷馆阁，最后还是落得一个遭人轻贱的结局呢？在耿耿于怀中，他带着一种身份上的羞辱感死去了。

    其实伶人也是妈生的，究竟做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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