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章 葛伦与艾妮（7）

    快到中午的时候，杜尔姆爵士带着一百名手下沿路而来。他的块头极大，满脸横肉，留着一把像铲子一般的红胡子，骑在一匹高大的骏马上，双眼有如铜铃，虎视眈眈地环顾四周。他远远地睨过来，大喝一声：“怎么，已经死了？”

    “不，不，没死，”艾妮急促地回答，“可否请你们帮个忙，把他搬到没有阳光暴晒的地方？我确定，非常确定他还活着。”

    杜尔姆爵士回答：“他既然还活着，你干吗这样哭？简直像个幼稚的小孩！即使他已经死了，你这样哭也只能证明你是个笨蛋。难道你痛哭流涕，他就能起死回生？不管是死是活，你用愚蠢的眼泪玷污了一张美丽的脸。没错，既然这张脸还算美丽——来人啊！把这个人给我抬回去。如果他活过来了，我们就收编他，让他成为我们的一员；如果他死了，那么，随便找个地方将他埋了就是。把他的马也带走，看来是一匹神驹。”

    杜尔姆说完，率先而行。两个壮硕的武夫走过来，嘴里咆哮着，好像两条正在啃着骨头的野狗，忽然有人要抢它们的战利品一般。这两个人深怕失去早晨分赃的机会，却又不得不过来抬这个死人，于是气鼓鼓地把葛伦丢在一辆板车上，拉回了杜尔姆家徒四壁的城堡。葛伦的骏马训练有素，虽然没有人驱使，但它静静地跟在拖着主人的板车后面。

    那两人把葛伦丢在大厅的一个角落后，就匆忙离去，急着要去加入他们运气较好的伙伴。他们仍然一边走，一边咆哮，诅咒他们所丧失的宝贵时间，诅咒那个死人，诅咒他们的爵爷，诅咒自己的灵魂，还诅咒艾妮。

    在大厅的角落里，艾妮一直守着葛伦。她抬高他的头，不停地搓着他苍白的手，低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终于，葛伦苏醒过来，发现他妻子温热的泪珠正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他内心沉吟着：“她是在为我哭泣。”但他继续躺着，假装仍在昏迷中，以便能够更彻底地考验她。但他内心还是不禁沉吟着：“她是在为我哭泣。”

    黄昏的时候，杜尔姆爵士带着抢劫的财物回到大厅中。他的手下开心不已，喧闹地跟着他。进来以后，每一个人都哐啷一声把一堆东西丢在地板上，然后把长枪放在一旁，摘下头盔。他们圆睁着眼，众星拱月般围着杜尔姆，表面上跟他称兄道弟，其实对他又敬又畏。一群女人穿红戴绿，媚笑着混坐在众武夫之中。杜尔姆拿起刀柄用力敲着桌子，大声吆喝旁人送上酒肉来，他们谣餐一顿。立刻有人搬进来一只只烤猪和大块大块的牛肉，整个大厅蒸腾着一股氤氲的肉气。没有人作餐前祷告，看到肉来，全都伸手就去抓，然后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在这四壁空空的大厅里，他们吃得啧啧有声，听起来好像是一群马在吃东西。艾妮害怕极了，紧紧缩着身体，不想看到这群无法无天之徒野蛮的吃相。

    酒足饭饱后，杜尔姆爵士眯着双眼，漫无目的地巡视着大厅。忽然，他看到大厅的一角有一个女人垂着头，跪坐在地。他一下子记起她来，想起她哭泣的样子，然后就好像着魔一般，忽地站起来大声对艾妮说：“吃吧，从没看过这么苍白的小东西！天杀的！看你哭成那样真叫人受不了。吃吧！看看你自己！你的男人还真走运，要是我一命呜呼，有谁会为我哭呢？可爱的小姐，我打出娘胎落地以来，还没看见过像你这么美丽的小百合。你脸上要是多一些血色，我的这些女人拿你的拖鞋当手套穿都不配。我跟你说，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我会做一件我这辈子还未做过的事，那就是，小姑娘，我要你当我的爵爷夫人。我们要像两只小鸟儿一样共筑爱巢，我会从四处掠夺粮食回来给你。要知道，我一向强迫所有的人都得称我的心、如我的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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