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无端天与娉婷（3）

    韩瞻你新婚后所居的凤楼，如那刘晨和阮肇遇见两仙女的神仙洞窟，你做了那刘晨，而我自己愿做那阮肇。可我现在只能为伤春心自醉，不劳你添石榴酒更醉人。

    这个时候，王茂元的另一个女婿李十将军正打算做媒，撮合李商隐与王茂元之女好和。所以欢喜的李商咬病去拜访他，不遇，回来急忙写诗，直言不讳地让李十将军一定别忘了答应的事：“家近红蕖曲水滨，全家罗袜起秋尘。莫将越客千丝网，网得西施别赠人。”

    你家就在那曲水附近，游于水上，你家的女子如洛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希望你不要把千丝网网住的西施赠予他人啊。

    李商隐从不隐讳自己对那个女子的爱，但是这爱情打开了他悲剧的戏幕。他的一生被困成蝙蝠的状态，不能成鸟，也不能成兽，只能生活在暗夜里，一个人享尽孤独与失落。

    不管怎样，在这段时间李商隐写的诗里，我们已然看到他春心萌发，他在等，等椿那女子爱上。但他得先亲近老丈人王茂元，所以跟着来到了泾原。

    爱上了就千山万水跨过来，事业失意的李商隐在泾原爱情得意。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不管未来有多少磨折失意，这份爱情支撑着李商隐从没失去做诗人的热情。因为人生再失意，只要有爱情来相慰，就有了他的根基。他所开的花可以一朵又一朵被风吹雨打了去，只要心里有爱，总还可以绽出下一朵。直至上帝连他的生命也捧了去，离去的时候，落英缤纷，一朵朵一簇簇一团团抛下来，让千年的人间，在李商隐的世界里迷路了，不觉迷路为花开。

    婚后，839年李商隐离开新婚的妻子，到长安参加吏部书判拔萃科考试。

    在去长安的路上，李商隐心有牵挂而依依不舍，故把离别赋梅花：

    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

    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

    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

    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李商隐看见十一月梅花开，没有欣喜，却绕上了几缕相思。梅花树环绕在路旁亭亭玉立，未到时节就已香气四溢。中的嫦娥助以明月，掌管霜雪的青女不减霜停回首来时路，满手的梅花想要赠予远方的伊人，离别的哀愁真让人断肠。望向未来途，早开贲华的我如这梅花，没等到好时节，却不知为谁早开。

    对前途忐忑的李商隐这次很幸运，他中选了，任秘书省校书郎。这个职位是文士起家之良选，能得到如此美职，李商隐非常开心。不过，在长安，即使是得意之时，情感细腻的李商隐依然深深想念着新婚的妻子，早上望见东南隅初出的朝阳，写下了《东南》。他没有留下明确为出仕而得意的诗篇，却留下这首有若从汉乐府的桑陌上静静走来的罗敷情——

    东南一望日中乌，欲逐羲和去得无。

    且向秦楼棠树下，每朝先觅照罗敷。

    李商隐说他想要跟着那驾御日车的羲和，来到秦楼，每天守望那桑树下的罗敷妻。

    此时，我们看到李商隐一颗飘飘荡荡的心有了着落，柔软下来。正是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再看长安的细雨，李商隐密密飘洒的都是思乡情。思念那有伊人的家乡，有爱情的地方就是故乡——《细雨》：

    萧洒傍回汀，依微过短亭。

    气凉先动竹，点细未开萍。

    稍促高高燕，微疏的的 萤。

    故园烟草色，仍近五门青。

    看飘飘的细雨，看微风动竹，看萍花点点，燕子高飞，萤火虫闪着稀疏的光亮，这京城的一切，此时在李商隐看来，如见家乡之景色。

    可惜没有伊人，难把京城再作故乡。

    爱情，对于李商隐就像是夜色里的一抹灯光，家人抱膝灯前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而李商隐离开窗前灯后，出门没入的将是大唐无边无际的黑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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