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谁需要钱？（6）

    我给他买了几本杂志——两本是我爱读的（《gc》和《时尚先生》），还有两本纯粹是凯文的兴趣所在（山地自行车和高尔夫）。

    他选择留下两本（你能猜到是哪两本），然后让我将另外两本带回家。他还附加了一句，说他在医院也不需要那两本，因为他周六就能回家。

    他声称是护士告诉他这些的，但我怀疑那只是护士为了应付他每隔三分钟的提问，而编造出来的说辞。

    当探视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他盯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说了句“留下”。这种急迫的口气在他禁止狗狗穿越马路时出现过。我用了10分钟向他解释我不能留下，然后我们一起走过了走廊。我亲吻了他一下，给了他一个拥抱，便向他告别了。

    正当我离开时，他再次将我叫回，要求最后亲吻一次。他亲吻了我的鼻尖，让我将这个吻转达给霍布斯。

    我急忙转过身，飞快地跑下楼梯，不让他看到我泪如泉涌，因为我想到了他那些可爱的点点滴滴以及自己是多么爱他。

    男人杂志——15.57英镑

    4月27日 星期五 第347天

    没有什么事像你爱的人被人放倒，昏迷不醒一样让你不再想着购物了。

    我整个早上都在踱步，完全不能专注于之前对自己承诺要在11点半之前干完的事。那个时候，我可以给医院打电话询问凯文的情况。

    这是我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早晨，但到该打电话的时候，我做不到。我很怕听到的是坏消息。我又推迟了十分钟，然后拨了电话。

    护士告诉我，凯文还在手术室，那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就是这个——他的心跳停止了！我想我得开始安排他的葬礼了，他最爱的山地自行车要拿来陪葬。

    她向我保证说不必那么担心，而且我可以中午去看他。我用出着汗的手给手表设好了时间。在离开家以前，胃里有一种恶心的感觉一直在涌动。

    在路上我买了大量的水果、糖果、小点心和（很奇怪，但是我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口香糖——买这些东西的钱估计都抵得上第三世界国家的债务了。

    我看到他很安全地躺在那里，虽然有点困倦。

    “你还好吗？”

    他摇了摇头，然后拼命从干哑的嗓子里发出几声牢骚：“我病了。”他从不说他难受或者不舒服，只是“病了”。

    我还没想到他会仰卧着。我甚至都不确定他能不能躺。他还能用其他什么姿势躺着，像只蝙蝠那样上下颠倒吗？

    我给他展示了我买的所有东西，但似乎每样东西都只会让他感觉更加恶劣，所以我急忙将它们又放在一边，然后，在剩下的时间里，在他努力转动着眼珠保持清醒时，握着他的手。

    虽然他坚持说他到周末就能回家。可是在我离开时，我看到他向护士投去讨好的眼神，请求她让他早上回家。

    4月28日 星期六 第348天

    我可怜的伴侣终于如愿以偿回了家。

    诚然，比护士告诉我的时间要早了一些——这就是说，当他独自蹒跚着从医院回到家，走进家门时，我还在拉直头发——但他回家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帮助着他躺下，替他盖好被子，然后出去买他住在医院时就朝思暮想的小吃。我最爱的永远是中国菜。而凯文最爱的，永远是凯萨色拉。

    他是个好病人：勇敢，坚毅，不吃止痛片就能熬过去。这和我完全相反。

    如果我像他这样的话，我会躺在沙发上，让每个人陪着我一起痛苦。我也会拒绝上床睡觉（在那儿你会得不到关注），提出各种无理的要求。

    整整一天他的要求都极度合理。直到……

    “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累。”

    “要我为你拿点什么吗？”

    “一杯茶好了。”

    我立即将一杯茶端了过去。他小口地呷着茶，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麻醉剂还没有完全失效，他在医院期间也缺乏睡眠。

    “你还想要点什么吗？”

    “我想要个躺椅。”

    我立马就想给他买一张。我亲了亲他的前额，向他保证我会省钱给他买。

    4月29日 星期日 第349天

    凯文是我们家的废物循环利用主管。他还在养病，所以我就接过了这个任务。

    我很愚蠢地（也很懒地）等到那个巨大的袋子被塞得满满的，才艰难地将它拖下楼。之前我将垃圾逐个压扁塞满了口袋。在楼道上时我惊恐地发现它们像爆米花一样从袋子口中爆了出来，害得我只能挣扎着上楼，将所有“外逃”的垃圾逐个捡回来。

    也许我在节省地球上的资源，但我绝对没有节省自己的力气。

    带子里一半的废纸都是前两个星期，从我们邮箱里产生出来的：各种各样的政党竞相吸引我们的注意，保证说虽然我们以前对他们毫无了解，但他们会让我们的生活前所未有地美好——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选举日，将我们的记号勾在他们的名字旁边。

    这些纸张肯定有半棵树那么多！每一张都覆盖好、漂白、上色、压成薄片，然后永久性地印上一张张露齿而笑的脸、被这些脸亲吻的宝宝，以及最后但并非最不重要的一点：之前提到的那些笑脸变换出了真诚、略微带点恳求的表情。那表情仿佛在说：“其他那些人都是无赖，但你可以信任我。”

    但我从这一大堆印刷品中，只领悟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种浪费根本和回报不成比例。他们和我一样坏！不停地把钱花在这些光华的薄片上面，只为了一个目的：让别人对自己留下印象，才不管结果是什么。

    但我确实注意到一件好事：没有一份宣传单是绿党1的，没有任何一页树皮上写着他们的名字——这足够让我想投他们一票了。

    4月30日 星期一 第350天

    我很高兴凯文回家了。他一天天好转起来，可是他现在已经快把我逼疯了。

    今天是他第一天不上班。他没有安静地休养，而是开始着手做他那张两周修养安排表上的事务。到了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事情。

    结果，当我下班回家时，他已经无聊失落到抓狂了。

    我成功地用遛狗、舔冰淇淋、准备并且吃完被我称为“晚餐”的恶心混合物来逗他笑，但那之后，我不知道该干点别的什么，而他仍然很兴奋。

    我最终选择了威胁他的方式（以你威胁一个非常淘气的小孩的方式）。作为自娱自乐，他在我看最爱的电视节目时，开始用扫帚柄戳我的后脑勺。

    很明显，他在门背后找到的扫帚。我对他说，如果他不马上将这东西从我身边拿开的话，他该知道这东西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我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

    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存到现在？这样我就能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我可以将我的这个病人送到最近的疗养中心，直到他准备好重新回去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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