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心灵的人（21）

    我并不反对对那些名著作理性的分析，只是不赞成令人迷惑不解、无休无止的评论和批评，因为所产生的效果只能造成一种印象：许多事物只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像基特里奇教授这样的学者主讲莎士比亚伟大的作品时，才会让人醍醐灌顶。

    有时候我真想将学习的科目扔掉一半，因为许多内容只是白费力气，大脑不堪重负，心灵严重负荷，而那些真正有价值的知识珍宝却无处容纳了。一天之内接二连三地学习四五种文字、内容风格迥异的知识，往往会漫无目的、本末倒置，甚至只是为读书而读书。当为了考试和测验而匆匆忙忙、紧张兮兮地学习时，脑子里就会堆满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毫无用处。现在，我脑子里就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每当我试图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时，就如同一只贸然闯进瓷器店的公牛，零零碎碎的知识片段犹如杂乱纷扰的冰雹劈头盖脸地砸在我头上。我千方百计想要躲过它们，但各种学术和理论就像精灵鬼怪一样紧追不舍。对这些专程前来膜拜的偶像，我现在真希望能把它们摔得粉碎。

    大学生活中，最恐怖的鬼怪要数形形色色的考试了。在和它们较量的几个回合中，我一次次顺利地把它们打翻在地，但它们又爬起来，一张张狰狞的面孔扑向我，令人望而生畏。考试前几天，我不停地把各种古怪的公式和不易消化的年代资料一个劲儿地填塞到脑子里——和强行咽下无法入口的食物相差无几，这种感觉让我希望同书本和科学一起同归于尽，沉没海底，一了百了。

    可怕的时刻终于来了。如果看完试卷，觉得有恃无恐，并能把需要的东西信手拈来，那就是上帝的宠儿了。但常常是无论军号吹得多么嘹亮，也无人响应，记忆和平时精确的分辨力在紧要关头偏偏张开翅膀飞得无影无踪了，真是气急败坏，辛辛苦苦储存在脑子里的东西在这重要时刻怎么就不起作用！

    “简述赫斯及其生平事迹……”赫斯？赫斯是谁？他做过些什么？这名字颇为熟悉，你绞尽脑汁，如同在一个碎布包裹里翻出一小块绸缎。这个问题肯定背诵过，似乎还挂在嘴边，而且那天回想宗教改革的开端时，还碰到过，可现在它却远在天边。你把脑子里储存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历次革命、教会的分裂、大屠杀、政治制度等等。但是赫斯又在哪儿呢？让人惊诧不已的是，自己耳熟能详的东西在试题上一个也没出现。你一怒之下把脑子里百宝箱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倒出来了。啊！在那角落里，那个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却若无其事地独自沉思，压根儿就没有理会到给你造成的严重后果。

    就在这时，监考员踱着步过来通知时间到了。你无比厌恶地一脚把那堆垃圾踢到角落里去，然后回家。一个革命的想法油然而生：教授们不经同意就随意提问的这种神圣权力应该彻底废除。

    在这章最后的两三页，我用了许多形象的比喻，可能会招致人们的嘲笑。那闯进瓷器店遭受冰雹袭击的公牛和面孔狰狞凶狠的鬼怪，这些不伦不类的东西如今似乎都在笑话我。我用这些言辞贴切地表达了我的心境，因此能对这些嘲笑不屑一顾。我郑重其事地声明，我已经改变了对大学的观点。

    进入德克利夫学院以前，我以为大学生活是美妙浪漫的，现在这浪漫的光环已然褪去。但在从浪漫到现实过渡的过程中，我明白了许多东西。如果没有这段实践，我根本就不会有这种深刻的体会。我学到的最大的宝贵经验就是耐心。我们接受知识，要像在乡村散步一样从从容容，怡然自乐，胸怀宽大，兼收并蓄。这样获得的知识就如同波澜不惊的潮水，把各种思想潜移默化、不显痕迹地渗透到我们的心田。“知识就是力量，”应该说知识就是幸福。因为有了广博精深的知识——就可以分辨真假善恶，区别高低优劣；掌握了标志人类进步的各种思想和成就，就是摸到了长久以来人类活动的脉搏。如果一个人不能体会出在这脉搏中跳跃的人类伟大的愿望，那他就没有懂得人类生命的音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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