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宝镜 第十章（1）

    知识

    赫求力士的慎虑明计，所获胜利多过其勇力；他口中闪烁的链子，比他手上的可畏棍棒赢得更多赞赏。他以后者驯怪降魔，以前者捆缚智计之敌，使其臣服于他雄辩的甘美魅力。总之，为适中士赫求力士所服才，多于为勇士赫求力士所擒。

    有人文质彬彬，学养特有滋味，流露于谈话之中，处处受欢迎，用心与好奇之人竟相结纳。

    这种学养并非读书可得，亦非学府能授，而是在良好的品味的舞台上与非凡智虑的讲堂中修来。

    有人特嗜智慧之言，敏于观察英豪之行，留心名都大邑与战阵攻伐之迹。他们是好奇心的象征，良好品味的硕儒。

    知识即在博学多识的游处交谈之中，由这些人相互傅承濡染，一个传统遂将这些吉光片羽如好奇与机智的宝藏般，传给的求知者。

    每个时代都有勤奋与精神之士，当代视前代大概不稍少。但古人已先一步，占得权威，令今人油生妒羡。近在眼前是名声的大敌。神奇事物，近处观之，无不盛名立坠。褒贬随时地而转移；人贵远褒之，贱近而贬之。

    这种可取的学养知识，最高明、最可贵者，当推广知天下事，远至最远的王候宫庭，最远的名声市集：对一切流行要事的实际知识，而且了解其因果；以及对领袖人重大行动、罕睹事件、自然神奇现象、种种运势暴变的密切观察。

    这种学养，研思则津津于其鲜淡果实，读书则详析其独特机杼，得新闻则乐究其出奇异常，乐究推理如何深远周至，细审讽刺如何搔痒刺痛，留心某一政府如何灵巧，另一政府保以贲事；即战争杀伐之声，也倾耳而听，因为战争使世人悬心注目，是当局者名声破立的考验。

    其最高特质，则是对人有博达的了解，对手宇宙悲喜剧这些生主角的有透辟之知，界定世界每个领袖人物，称美每个英雄，在各个领域发现智慧、勇气、明慎、风格、豪气、才智出众之士，特别是其中圣洁之人：第一等星，国之极尊至贵。配予各人一席地，评量其卓异，权衡其价值，深究某一王候之矛盾，另一显要之纵恣，另一勋贵之倨傲或庸俗，以此等精神剖析所得，形成一个对人事物的观念，在纷纭诸说之间寻求平衡，庶几得其真相。具此优上学养，可以赏鉴言行，无论其出于英雄豪杰或彬彬君子，可以品藻智者之嘉论，批评家之恶语，乃至娼妾与政客之戏言，由其中绎取精神首先的教训心得……。

    至于交谈，此乃普遍学问，有时却较博雅七艺更有用益，带来更多大名雅望。此事有非理可喻之外，大抵颇才气，加以天幸，甚至不用他世之助。也不是尽摈他艺，而是诸艺皆供驱遣。正如富而好礼则增佳致，这种修养如瓷釉也似，为一切佳质再镀一层光泽。交谈是一切品质的形式之美，知识的顶峰，才华的展露。有时候，写得一纸好信，或吐露一口机锋，比精谙法律更见大用。

    擅长此道者甚为罕睹：他们堪称好奇心的精选司库，渊博学识的良芳索及希腊七圣哲的英伟名言，我们将丧失朗悟明识的最大宝藏：优卓人生的真正财富。

    你如果得遇这类罕见、勇敢、明智之人，务必尽情享受其学问识见的美果。我们如饥似渴，在书中苦寻创见新思，一旦得晤其化身，其快何似。我们特意求人，每每是为自利之故，但所求若是先得我心之知，或心胸非常之人，则此自利绝难谓为虚荣。也不必为了不让他博得导师的美名，而不让自己品尝知识的美味。

    有人游历四方，归来愚钝如出门之日。不知所以而出门，无从积学储知而入门。了无深度之人，不会善用观察。深思之人则如灵敏密蜂，从最可爱的的花中吸取最甜美的琼浆。琼浆玉液不是为蠢人而设，庸俗之流亦难具此等知识，他们所思所欲，从来不出一时一代。

    有人将幸福置于肚腹之中，所求于人生不过饱食之快，高等能力兀自沉睡。他们的理性度假不归，他们的悟力恹恹不振。有些人则乐在物质，人生的最低层，其悟识之贫乏，恰如其资财之富厚。知道者，过的才是人的生活。人生一半在谈话中度过，用心学养而与他人互通有无，是明慎之人同乐的盛宴。

    做人一以贯之，行事变中有常

    缺陷与伟大混处，难有增益。织锦上的污点，比粗麻布上的更刺目。伟人的缺失之一，是终始不一。有人是天生如此，有人是故作此态。

    这缺陷有如海洋，波涛前激后涌，褒贬随之起落，将人浮载天高，不旋踵又将他摔碎于岩石之上。

    新手面对滔滔汪洋，不知所措。但宫殿之中有些航海家见多识广，他人头晕目眩，他们大笑。他们知道，今天令我们痛苦的变化，明日将对我们惠然微笑。善变不专固是一恶，他们在此恶中见福。

    啊，明慎之人！他们绕过尖岬，控测漩涡，何其镇定！他们何尝以运势之宠辱为意？他们宠辱不惊。

    善变不专，本属怪妄，而且不可理喻。其性行以许多半省半忘的“也许”串成，不顾理想，才德、形势（识时务毕竟往往情有可原，甚至是明慎之征）。今天空白支票上的“好”，是明天黑脸的一声“不”。今天之怡人，是明天好恶不居，漫然而动，了无目标，以至耄耋之人，行如稚童，以为施政治国只是我要不要的问题。

    明知之人，凡事一以贯之，也许权位无定，但欲求一贯。必然之势能影响他们的力量，不能左右他们的情绪，他们屈服于形势之前，必将诸事妥为安排，藉此表心明志，以见改变乃势逼至此，非我妄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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