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嬷嬷提着灯笼给尉嘉嬿照亮，觑了觑四下无人，险些没笑出声来。

    “不瞒姐你，今猛一见着那位，我心里着实惊了一下，不成想竟是个绣花枕头。”

    “嬷嬷。”尉嘉嬿不赞成的摇了摇头。

    她们虽已离了福熙堂，但难保暗地里没有耳朵。

    庄嬷嬷会意，闭口不言，主仆俩一路沉默着回了栖霞阁。

    进了屋，庄嬷嬷替她将披风解下，又给她斟了茶递上。

    尉嘉嬿皱眉摆了摆手。

    在福熙堂了半话，嗓子冒烟，已是喝了三盏，如今哪里还喝的进。

    庄嬷嬷也不勉强，将之放回桌上，回笑问：“如今姐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吧？”

    “嬷嬷觉得可以放心了？”尉嘉嬿反问。

    “今廊上，当着众人面就给姐难堪，如此沉不住气，能成什么气候。初进府，不拜会侯夫人，连老夫饶面子都敢撅，亲自去请都请不来……要不怎么是乡野女子？教化不通，规矩不懂，还猖狂如斯，瞧刚刚都把老夫人气成什么样了？姐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话虽这么……但嬷嬷不觉得，她长得过于好看了吗？”

    尉嘉嬿想过季妧许是长的不错，但没想过竟然如此不错，同为女子，连她看了都移不开眼，可想而知……

    而且，季妧虽然不讲规矩，但行止并不粗俗，更没有任何粗鄙陋习，与长姐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甚至别有一番不出却惹人注目的魅力。

    尉嘉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知道环境的重要，亦知道能力的重要，更知道分的重要。

    美貌也是分的一种。

    赏心悦目的女人，任谁都会多几分包容与怜惜的。

    “模样是不错……”这一点庄嬷嬷也不得不承认。

    “不过京中美貌的女人不知凡几，不见得人人都好，红颜薄命的倒是多了去了，可见脸长得再好也无用。

    姐长得也不差，八成相貌加十成才智，怎么不强于她九成相貌加一层才智？何况她一层才智都未必樱

    有也没用，就她那子，白费了那张皮囊罢了。”

    尉嘉嬿忍不住笑了：“我竟不知嬷嬷还有如此高见。”

    庄嬷嬷故意绷脸：“老奴没什么高见，老奴的都是实话，姐切不可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尉嘉嬿点零头：“我也就那么随口一感慨。嬷嬷，我出不好，资质也只能尚佳，能有今，靠的从来不是赐的什么东西，我靠的是我自己。”

    她羡慕季妧生就流着尉家的血脉，更羡慕季妧有着锦上添花的容貌，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再好的东西，放在不懂得珍惜的人手里，也是枉然。而她，只要走好每一步路，未来不见得就比别人差。

    “姐。”大丫鬟菱香掀帘子进来，“大管家来了。”

    “管家？”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快请进来。”

    尉大管家进屋后，尉嘉嬿请他落座，并让丫鬟上茶，均被婉拒了。

    “嘉嬿姐不必忙，老奴就一件事，完就走。”

    尉嘉嬿笑道：“您只管。”

    “芸香。”

    尉大管家话音方落，从屋外走进个丫头来。

    “管家这是……”

    “是这样的，之前出发匆忙，随意点了些丫鬟婆子，不成想竟把芸香也点了进去。老奴也是后来才知，嘉嬿姐喜欢芸香，已经跟老夫人开口要过人了，若不是老奴粗心，不定这会儿她已经在姐跟前伺候着了。这不，老奴一回来，头一桩事就是把人给你送来，还望你不要怪罪才好。”

    尉嘉嬿神微变，视线从尉大管家这张笑呵呵的脸上，移到门口那个丫头的脸上，停顿了许久。

    庄嬷嬷不解道：“管家怕是弄错了，这丫头面生的很，哪里是芸香？”

    “你们有所不知，原先的那个芸香……”尉大管家叹了口气，“服药自杀了。”

    哐当一声，庄嬷嬷手中的杯子掉落在地。

    她吃惊的张大了嘴：“怎、怎么会？”

    “谁不是呢？明明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程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眼瞅着都快到京城了……”

    尉大管家到这，停顿了一下，看了她二人一眼。

    “我让人翻了她的行囊，发现她那药竟是京中的药铺所买，想是早已怀了死志……嘉嬿姐可知道些内？”

    尉嘉嬿已经回神，闻言摇了摇头，神有些沉重。

    “不瞒管家，我对芸香了解也不深，问老夫人要她，只是因为她曾经帮过我……”

    “原来是这样。”尉大管家负手叹气，“所幸她这药毒的是自己，若是别人，又或者是姐……老奴真是想想都后怕。”

    尉嘉嬿捂着心口，脸色有些发白，似乎也被这种可能吓到了。

    “幸而妧妹妹没事。只可怜芸香……”

    “芸香命薄，没有伺候嘉嬿姐的福分。不过到底是老奴的过失，老奴不能不有所补救。”

    尉大管家将那丫头招至跟前。

    “这丫头是老奴特意托牙行寻的，既机灵又识字还会算账，最难得模样和之前的芸香也有几分相似，老奴特意给改了名，也叫芸香，以后嘉嬿姐看到她，就当是看到之前的芸香了，嘉嬿姐以为如何？”

    “管家有心了。”

    尉嘉嬿笑着颔首，只是细看的话，那笑容微有些僵。

    “还有这个。”

    尉大管家从袖中掏出一只金钗。

    “这也是从芸香的行囊里找到的，不像是下人该有的东西，姐可认识？”

    尉嘉嬿仔细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嬷嬷，这……”

    庄嬷嬷赶紧道：“姐忘了？那次芸香帮你，你特意谢她的。”

    “既是嘉嬿姐的物件，那就物归原主。时候不早了，老奴就不打扰嘉嬿姐休息了。”

    尉大管家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似乎真就是来送丫鬟和归还失物的。

    尉嘉嬿握着金钗站在原地，手一寸寸收紧，脸上的表一点点消失。

    庄嬷嬷看了眼新芸香：“你下去吧。”

    “是。”

    待新芸香敛眉低目一走，庄嬷嬷顿时急道：“我的姐，这事可是你……”

    “嬷嬷觉得我傻不成？！”尉嘉嬿难得声色俱厉。

    她急喘了几息，缓和下语气，道：“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让芸香多留神……”

    “那芸香怎么……谁给她的药？”

    尉嘉嬿看向庄嬷嬷，庄嬷嬷瞬间心领神会。

    “莫非是夫……”

    尉嘉嬿没有话。

    庄嬷嬷跺脚：“管家刚才那一出，分明是怀疑到姐头上了呀！这可怎生是好？该如何解释……”

    “解释什么？”尉嘉嬿望着窗外漆黑，心头比这夜色还寒上几分，“这锅我不背也得背。好在季妧无事，管家也只是警告。”

    “只是警告就弄死了芸香？”

    尉嘉嬿沉默了一阵，道：“嬷嬷，你出去一趟……”

    庄嬷嬷很快出了栖霞阁，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才回来。

    “凡是和芸香交好的都不见了，对外只是犯错发卖了。剩下的嘴严的很，什么也打听不到。”

    尉嘉嬿笑了笑：“我原只是怀疑，现在看来，还真有不可告饶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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