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果子狸的味道并不好（6）

    梦，总是短暂而虚幻的。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同室的室友回来了，他看到我在室内和一个女子在说话，十分惊讶。但他的通知更是让我惊讶，室友说，接我们的汽车已经到了楼下，就要出发了。所有人都集合上车了，就差我一个了！

    我提着背包下楼，和她就此告别，我坐上大巴车，看到她款款地从面前走过，答答的脚步声，跟这个记忆一样，从此成为绝响。

    我感慨道：“我看见了自己的梦！”

    两次遇贼

    从小时候，我们就受到一种教育，那就是如果遇到贼，必须挺身抓之。我们那个时候的小学语文课文中，有一篇就是少年英雄刘文学为了保护地里的辣椒不被地主偷走，而挺身与之搏斗，最后英勇牺牲的故事。

    成语里有贼喊捉贼，擒贼先擒王，贼臣逆子，贼眉鼠眼，贼头贼脑等等。这些成语里的贼，无不是人人喊打之类。

    还有比较有深意的成语，汉贼不两立。出处见诸葛亮《后出师表》：“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比喻有我无你。这类成语，多用于书面，生活中少见。

    偷书者一般称之为雅贼，这又是一类。我曾经开过一家书店，遇到过学生偷书的，我见其可怜，放了他，并且为之隐瞒，因为想到这学生日后如果成了大器，而今天却为一本书受到打击，我觉得不应该埋没这样的才子。

    并不是所有的贼都遭人讨厌，《水浒传》里的鼓上蚤史迁，虽为梁上君子，却为梁山做事，他的偷盗行为，就受到梁山好汉们的称赞。

    还有脑筋急转弯般的谜语：最厉害的盗贼——打一成语，谜底是偷天换日。

    这些泛论可能会让人莫名其妙，那就是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其实我想说的，是自己两次遇贼的亲身经历。

    那是若干年前，我和单位的领导去石家庄出差。快到中午时，我们急着往一个地方赶，因为事先双方电话里约好要见面，并且还要中午一起吃饭的。

    我和领导坐上公交车，车上人多，我们被挤开了，领导居前，我在后，不过巧的是，后面正好有人要下车，我于是得到一个座位。喊领导来坐，他摆摆手。我于是就心安理得地坐着。从座位上往前看，可以看到人们的胳膊，而从这个缝隙，我正好看到一双手在往别人的衣袋里伸！

    这一刻，我大脑的血液急速上涌，我意识到遇到贼了。以前只是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场面，现在真的见到了，我很紧张，一瞬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按照道理，我是要立即起身制止的，按我受的教育，也是要起身做出反应的。但是事实上，我只是看到了那只手，却没有认出是哪个人，而且车上人又多，想找出那个贼来，也确实有难度。还有，我正犹豫间，汽车就到了我们要下车的这一站了，我和领导只有赶紧下车。

    但是，这一切，能成为我没有制止那个小偷的理由吗？下了车，我的脸色通红，感觉血流量在脸上加大了，我把这事给领导讲了，说了自己没有出手，真是丢人，说着，还象征性地抽自己一下。领导安慰我几句，说是咱们急着赶路，车上人又多，看不清哪个是贼，再说咱们出差在外地，人生地不熟，还是以不招惹麻烦为宜，你也不必过多自责。

    我得此安慰，并没有完全原谅自己，一路上闷闷不乐，连中午和客人吃饭，我也是一改往日习惯活跃餐桌气氛的作风，只是低头吃饭，不多言语。领导知道我的心思，也没有多问。

    这件事，困扰了我多年。多年以后，我回忆起这段遇贼经历，仍然不能原谅自己。我不能忘却这个事实，那就是我遇到了贼，却没有出手。原因可以是多种，但是结果却是没有出手，那再提原因，还有什么意义吗？最多也只是为自己没有出手找点借口，寻一份心理平衡罢了。

    这个心结，直到去年才算了结。

    那是我到郑州火车站，去接一位外地来的客人，等了一会，客人发来信息说他已经提前到了，并且已经打车到饭店了，那么我只好去饭店见他了。

    我和汹涌的人流一起，去挤公共汽车，我在后面排队上车，就在此时，我看前面一双手，正往别人腰里伸，被偷的那个人，完全没有知觉，因为所有人都在挤着上车。此时的我，不知从哪里得到一股勇气，大吼一声：“小偷，你干什么！”然后就是毫不犹豫地伸手，一把抓住这个小偷的胳膊。

    这是个年轻的男性小偷，他估计了我的身高体重，完全让我给震慑住了。他使劲挣脱我的手，一边往后躲，一边小声说道：“碍你什么事儿？人家都不管。”

    我的勇气让我的声音也非常大：“别人不管？那是别人没有看见，你有种别走！”小偷当然不敢停留，他一溜小跑，消失在人流里。

    而此时的公共汽车，还在等着最后一个上车的我，估计司机见惯了这种场面，他没有言语，只是等着我上车，但让我气愤的是，那个被偷的人，竟然不敢站出来！如果他站出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应该能抓住那个小偷的，但是估计他摸摸口袋，没有损失，所以也就不多言语。结果任凭我一个人在车上大声发表感叹，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因为他们担心车上有那个小偷的同伙！

    我大声骂着小偷，慢慢也没有了气力，累得也不想吭声了。我的心，连同着伤感的情绪，渐渐沉进无边的思索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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