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野百合也有春天——不甘寂寞的丫头们（10）

    一连几天，鸳鸯都没有什么动静，司棋彻底放心了，但很快就得到潘又安“畏罪潜逃”的消息。司棋怒了，心想自己真是瞎了眼，这是什么男人啊？“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他又是男人，先就走了，可见是个没情意的。”司棋因此大病一场。

    司棋偷情的事远远没有结束，虽然鸳鸯没有告密，但幽会时遗落的“绣春囊”却惹了祸，王夫人借此“抄检大观园”，病痛中的司棋被撵了出去，也许不久便一命呜呼。

    如果说懦弱的迎春留给我们的是哀叹的话，那么司棋总是能给我们畅快淋漓的感觉。她与这个世俗的贾府格格不入，在第七十二回，她就跟鸳鸯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再过三二年，咱们都要离这里的。”司棋不愿意生活在迎春软弱的阴影里，她敢爱敢恨、敢想敢做，为自己抗争。

    曾经那个飞扬跋扈的“副小姐”、“二等主子”，临别之际还指望着迎春这个“语言迟慢、耳软心活”的主子为自己求情，但是迎春一如既往的懦弱。在被押解出府的路上，司棋与宝玉巧遇，又拉住宝玉哭诉，让他去向太太讨情。经历了太多离合悲欢的宝玉，只是自顾自地感慨：“都要去了，这却怎么是好。”

    的确，贾宝玉谁也救不了，包括他自己。

    3. 患难方能见真情

    曾经热火朝天的怡红院，伴随着贾府的衰亡，渐渐沉寂下来。袭人出嫁，晴雯病亡，秋纹、碧痕等人或者被遣送、或者被倒卖。那么，从贾府衰亡到宝玉“悬崖撒手”的这段时间里，会有哪些丫头再次与宝玉发生联系呢？从前八十回的提示来看，无外乎袭人、麝月、茜雪和红玉四人。

    或许有人会提出来，“承错爱”的五儿呢？即便高鹗续写中的情节安排得不对，那也该交代一下这个丫头哪去了吧？根据《红楼梦》原稿，我只能很遗憾地声明：五儿早在八十回前就死了。

    第六十一回，五儿经历了茯苓霜冤案，尽管平儿为她平反昭雪，但还是大病了一场。接下来，五儿还有三次出场。先是在第六十二回，春燕向宝玉提及五儿想进怡红院的事，宝玉欣然应允。接着在第六十三回，没见五儿进园的宝玉向春燕问起五儿，春燕说她还病着。最后是第七十回，将“气病了柳五儿”一笔带过。一直到第七十七回，正在搞“大清洗”的王夫人坐镇怡红院，在质问芳官时突然冒出一句：

    “前年我们往皇陵上去，是谁调唆宝玉要柳家的丫头五儿了？幸而那丫头短命死了，不然进来了，你们又连伙聚党遭害这园子呢。”

    从王夫人的话里可以听出，五儿此时已经病重而亡。当然，这句话在高鹗的续写中看不到。高鹗让五儿起死回生，不仅在第七十七回让她们母女去探望晴雯，搅了晴雯嫂子宝玉的局，甚至还让五儿阴差阳错地在宝玉面前“承错爱”。

    从王夫人这段话中，我们已经知道五儿确实因那场冤案病故。但是，即便是《红楼梦》的原稿，五儿的死依然是迷影重重。为什么这么说呢？第六十回还有一个小细节，柳家母女来到五儿舅舅家送玫瑰露，在这里她们碰见了一个“冤家”。谁呢？钱槐！“钱槐”这个名字在前八十回里只出现过一次，文中却做了详细的交代。其一，他是“赵姨娘之内侄”；其二，“他父母现在库上管账”；其三，他本人“派跟贾环上学”。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他有些钱势，尚未娶亲，素日看上了柳家的五儿标致，和父母说了，欲娶他为妻，也曾央中保媒人再四央告。柳家父母却也情愿，争奈五儿执意不从，虽未明言，却行止中已带出，父母未敢应允。”

    因此，钱槐“心中又气又愧，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

    可是，柳五儿死于第七十七回以前，钱槐与柳五儿当然再无瓜葛。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很难想象擅长于“草蛇灰线，伏延千里”的曹雪芹，会耗费如此大的笔墨来铺陈这样一个流星般的人物。

    有一种可能，钱槐在八十回后还有故事，他作为贾环的陪读，其父母又在库房管账，或许参与了荣国府内部的一些争斗，此时的介绍留作伏笔是极有可能的。但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仅要将他与柳家瓜葛的来龙去脉说得一清二楚，还要特意提及他对五儿并不死心，“发恨定要弄取成配，方了此愿”呢？

    按照曹雪芹惯用的笔法，钱槐与柳五儿之间应该还有故事要发生，而且是围绕着婚配进行的，但柳五儿的确是如王夫人所说的“短命死了”，钱槐又能有什么办法了却自己的心愿呢？

    如此看来，《   红楼梦》的原稿在五儿身上有很大的改动。有两种可能：

    第一，钱槐与柳五儿的这段故事，发生在第七十七回之前，钱槐利用赵姨娘的关系逼婚，誓死不从的柳五儿含恨夭亡。

    第二，柳五儿没有死在第七十七回以前，钱槐逼婚的故事可能发生在八十回以后，最终同样是导致柳五儿亡故。

    从王夫人的“大清洗”开始，我们发现《红楼梦》的情节节奏越来越快，或许曹雪芹没有足够的缝隙来柳五儿的这段悲剧，便将她在茯苓霜冤案后草草收场。当然，作为赵姨娘亲戚的钱槐应该会有戏，而且绝不是什么好角色，否则曹雪芹可以将关于钱槐的这一段文字一并删去。

    解决了柳五儿的谜团，我们再回到正题，袭人、麝月、茜雪、红玉四人，分别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体现与宝玉之间“患难见真情”的情节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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