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里幸福的温度：读者优秀作者十年珍藏版 第十二章（2）

    后面一段时间，我很少见到他，只是每夜从风雪里归来，门口总摆着两瓶开水，我用完后把空瓶又摆回门口。第二天依旧如此。

    在我决定搬走的前几天，我开车路过一家超市，看见他正和一个警察在交谈。我按喇叭示意带他一程，他朝我摆摆手，又继续和警察说话。我刚回到住处，手机响了，是他。他说知道我要走了，上次的事一直没来得及感谢，特意请我出来喝两杯。

    我们难得地像老朋友一样坐在一块。几杯过后，他问我：“知道今天和我谈话的警察是谁吗？”我摇头，“就是他抓住了撞死我女儿的人。”他又倒了杯酒，一仰而尽，然后讲述了一段尘封心底的往事。

    他的妻子因病早亡，他和女儿相依为命，女儿聪明伶俐，是他的全部希望和寄托。一天晚上，女儿放学后迟迟没有回家，他十分焦虑，就出去找。走到十字路口，那里围了一圈人，还有警车。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冲进人群，地下淌着一滩血迹，掀开白布底下的人，他当场昏厥过去。

    苏醒后，他通不欲生。警察告诉他：“肇事者抓到了，是个以开“黑车”谋生的家伙。你放心，他无证驾驶肇事逃逸，数罪并罚一定会遭到严惩。”他并没有感到一丝安慰，女儿没了，即使把凶手撕成碎片，也不解心头之恨。警察又说：“我抓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医院，他的女儿正在抢救，哎，这孩子也挺命苦的，母亲几年前跟人跑了，现在父亲又……”

    一连数日，他精神恍惚。又过了几天，他来到警局，请求见肇事者一面。见到他时，肇事者当即跪倒，泣不成声地说：“我该死，你杀了我吧，那天我出车回家，女儿鼻子出血快不行了，我急得完全失去了理智，开上车什么都不顾就往医院赶……”他的内心翻江蹈海，他想狂吼一声“难道我女儿的命就不是命”，最后却淡淡地说：“你夺走了我女儿，把你女儿交给我吧……我来抚养。”

    听到这里，我惊呆了，他却笑了，“既然仇恨不能减轻任何痛苦，那为什么不选择宽恕。我是最不幸的人，她又何尝不是，可毕竟我们还得活下去。两个不幸的人走到一起，彼此承担，彼此温暖，不幸会减轻一半。”泪水浸湿了我的眼眶，这是他对待不幸与苦难的方式，我却清晰地体会到人性可以抵达的深度。他喝完最后一杯酒，坚定地说：“我们必须要好好地活。”

    我搬家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温和地抚摸大地，冰雪在悄悄地消融。他和女儿出来送我，在我上车的一刹那，小女孩突然喊道：“叔叔，快看，树上的叶子有绿的了”。

    在黑暗中点亮一盏小灯 / 朱晖

    1942年7月，一个银灰色的布满阴霾的早晨，纳粹开始了对荷兰的犹太人疯狂的追捕与屠杀。梅普?吉斯来到位于阿姆斯特丹普林森格拉赫特大街263号的公司，里面像死一样的沉寂。过了半天，她才听到从阁楼上传来老板奥托轻轻的召唤：“吉斯，我们在这。”

    奥托是犹太人，吉斯给他当了10年的秘书。“吉斯，我和家人及朋友准备躲在阁楼上，你愿意为我们提供食物吗？”吉斯很清楚，藏匿犹太人是死罪，但仍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愿意。”

    当时，货物短缺，吉斯只能从自己和家人的供给品中省吃俭用挤出一点，然后趁着凌晨或深夜给阁楼上的8名犹太人送去。一天凌晨，吉斯送完物品正准备离开，一个小姑娘拉住她的手，扑闪着大眼睛说：“吉斯阿姨，父亲给了我一个日记本，我想写点东西，你下次能带一支笔来吗？”是奥托的小女儿，刚刚过完13岁生日，吉斯微笑着答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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