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离/秦雨（5）

    陆离想，大概以后就没有人会啰嗦自己，天冷了要加衣。也没有人会啰嗦自己要按时完成作业，好好照顾自己。没有人陪自己去啰嗦那些天荒地老，天长地久了。

    眼泪很平静地流了出来，陆离用手捂着自己的嘴，蹲了下来。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顺着指尖流了出来，夹着记忆一同摔在木地板上，碎成一片一片的，悲伤如垮塌般崩溃。难过是肯定的，因为知道分离也是肯定的。

    漂浮于城市上空的悲伤

    用天数来计算分别的时间，陆离都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抓住和顾辰暮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企图把时间都留在指尖，这样会不会使在一起的时间变得长一点？明知道是自欺欺人，陆离还是会想着奇迹，会幻想到他们说着不分离，说着在一起。

    从开始的还有四个月能在一起，变成了只有两个月，一个月，半个月，最后是不到一周，五天，三天，一天。四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比如顾辰暮和陆离分别考上了北航和复旦，一切好像都安排好了一样，不容许半点的更改。

    四个月不长不短的时间，一年的三分之一，就这样在夏天的离开后，悄然流逝。

    接到陆离的电话时，顾辰暮正在整理行李。夜里的风都是刺骨的，它吹在树叶上让树叶呈不同的姿态纷飞着。陆离在电话里说，辰暮，我们去广场看音乐喷泉吧。顾辰暮说好。那时候墙上的钟指向11点49。

    色彩缤纷的广告灯逐个暗淡下来，午夜寂寞的风轻轻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陆离和顾辰暮牵着手奔跑穿过这座城市。他们跑到了广场上，偌大的广场上只有他们，音乐喷泉早在晚上十点就停止了，顾辰暮看了看陆离，想问没有喷泉我们要怎么看。但是还是没有问出口。陆离跑到喷泉旁的花丛中仔细地寻找着。

    “你在找什么？”

    “喷泉的开关。”

    “……”

    “找到了。”

    喷泉的水伴随着音乐从广场中间喷了出来，水势很大，看上去透凉的样子。“我们进去好吗？”

    “好。”

    陆离冲进了广场的中央，喷泉的水从地面去的水管里喷了出来淋在陆离的身上，透凉的感觉穿过衣服直到皮肤。陆离开始大声地尖叫，她不停地奔跑着，像一朵兀自酴醾的花，她的嘴里哼着张惠妹的《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顾辰暮也走进了广场中央，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流了下来，他牵住陆离的手带着她奔跑，他们没有方向地跑着，甚至不知道需要什么方向，他们莫名而夸张地笑着，像两个谈恋爱的孩子，两瓣漂浮着的蒲公英。

    在这座繁华艳丽的城市里，孤独的孩子散落在各个角落，神操纵着他们的相遇和别离。

    有一首歌，整夜飘荡在广场的上空，那里唱着：

    除了风，谁也不会了解这个城市的悲伤。

    除了你，还有谁值得让我为她流泪。

    陆离，陆续离开

    陆离坐在朝南的窗边和顾辰暮挥手告别，火车缓缓地开着，陆离看着站台上的顾辰暮很用力地挥着胳膊，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鼻子酸酸的感觉，还是舍不得，还是会难过。

    终究还是分开了，陆离傻傻地想。昨夜的疯狂以至于坐在火车上的陆离疲倦潮水般汹涌而来。莎拉寇娜的音乐，《i’m gonna find you》那个浅唱的歌，能让人安详平静下来的曲调。陆离迷恋这个女人的声音，如同斑驳的树干充满了绿色的枝叶。陆离总是会在情绪波动时，塞上耳机让这个缠绵的女音充斥着自己的大脑，安抚着自己恐慌的内心，混合着音乐在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妈妈，我的名字里为什么会有个离字啊？”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询问母亲。

    “因为，你出生的那天梨花都开了。”

    “什么是梨花啊？和我的名字有关系吗？”

    母亲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女孩的头发，“梨花是代表离开的意思。陆离的意思是，陆续离开。”

    陆陆续续离开，离开的可能是好的，或者是坏的人和事。陆离一直觉得身边旧人和新人在自己的生活里来与去，就算有人离开自己，也依旧会有别的人在靠近，可是终究明白，有些人一旦离开，他空缺的位置，在心里总会为他虚位以待。

    反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境总是纠缠在自己的记忆里。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惶恐地惊醒。

    “没事的。”身边的人递来了纸巾，递到陆离面前，陆离接过纸巾说着谢谢。

    “傻丫头。”

    “辰暮？！”陆离诧异地看着身边的人，竟然是顾辰暮，他坐在自己身边，俊秀的脸，刘海长长地垂在耳际，眼里明亮地倒映出陆离的样子，一如既往干净地笑着。陆离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打湿了衣襟，是感动还是诧异，连陆离也分不清。

    “傻丫头。因为不放心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我想陪着你。因为答应过你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拼了命地努力学习只想做到答应你的。因为知道你一定会在车上睡着，所以和你边上的人换了位置守在你身边，因为害怕自己做不到陪在你身边，所以选择不告诉你。因为说好要永远在一起，所以我想告诉你，陆离我爱你。”

    第一次拥抱在一起，是以相爱人的身份在一起，陆离的眼泪全部落在了顾辰暮的kenzo上。在青春的纯白色枝头上，走过了很多的十字路口，遇见了很多的人，错过很多事，最终上帝还是在青春的末端眷顾了陆离。

    等到一切归于无声的时候，才能真正地听到那句，我爱你。

    下一个路口，似乎在等待着对的人对的事，依然时常在幻想中游走？依然是关于青春末端的爱情和友谊吗？在陆陆续续离开的过程中，下一个路口依然会和对的人相遇，他会说要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长街尽头的回忆诉说着庸俗的永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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