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柏茗（1）

    一

    那仿佛白莲初绽般澄净的梦境。

    年岁古老的木廊，阳光深深浅浅地渗入细密的轮纹。剪影斑驳似水墨。廊外水声潺潺，抬眼便盛进满目波光。悠远的棹歌桨声模糊了时光的刻度。掌心抚过的雕花木栏微凉，她有这样的错觉，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入了某一首花满枝丫的诗歌中。

    长廊尽头是一扇四折门，未落锁，尘埃沉默地包裹着莲花铜扣的光芒。

    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它。

    尘埃刹那间弥散于空气中，柔化了金色的日光。古籍特有的墨香味扑面而来，一排排高大的古木书架陈置井然，隐约还漂浮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松香。东南角落里坐着一名少年，埋首细细地修补着手中一本残册，满室静谧安稳，只那一人古雅如诗般被松香拥裹。罗塔愣愣地，看得出神了。

    蓦地，屋内的阴凉让她不自禁打了个喷嚏。顿觉自己扰乱一室静好，她赶忙捂住嘴巴。那少年却已循声望来，见了她，微微弯眸一笑，宛若一朵白莲涉水而来，黑眸纯如墨色：

    “午安，有事吗？”

    二

    学校组织的松风镇观光旅行，为期四天三夜，行程满满却多半与纪念品卖场相关。纵然对这次出游原本再如何期待的她也不禁大失所望，小包拎上，开跑。

    “然后就迷路了？”尤瞻明白过来，接口道。

    你不必说得如此直接的……罗塔脸上红了红，一时不知怎样作答。

    像是识得了她的局促，尤瞻笑笑，自然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也难怪，松风镇的巷子很绕人，我有时候也会走错。”

    虽然像是没话找话般的闲聊，但在少年平和的语调下，因落单而生的不安的心竟也渐渐消失，“你，是本地人？”

    “算是吧。”见女生一副诧异的样子，他失笑，“怎么，不像？”

    “与其说不像，倒不如说是过分协调导致的失真感呢……”

    “呵。”尤瞻抚平书角的折皱，不经意间见她好奇地东张西望，便也随着站起身，打开里屋的门，“既然来了就看看吧。”

    门内更是别有洞天。

    但是。

    “这里很少有人来吗？”没有人驻足停留的书架，没有人触摸的书本，总觉得有那么一股子清冷寂寞的味道。

    “被你猜到了。”尤瞻一怔，而后轻叹了口气，“这地方太古老，所以难免死气沉沉的。”

    “书馆是你家的？”

    “它没有主人。”

    “嗯？”罗塔面露微愕，“那你怎么……”

    “因为与学分挂钩的社会实践活动。”尤瞻半开玩笑般地摊了摊手，说完自己便先笑起来，话头转了个弯，“好在，我很喜欢这里。”

    符合所有如诗般美好的想象。

    古朴宁静的小镇，年岁悠久无人问津的书馆，白莲花似清雅的少年。

    “真可惜。”

    尤瞻不解地望着她。

    “总觉得该有更多人喜欢这儿的。”

    而不是在凄凉寂静中等待了千百年，只盼来了那么一两名陌生的访客。

    “如果来的都是不懂得它的人，倒也不如就这样了。”少年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递过来，上面只有一行字，“心如工画师”。墨迹如夜色深沉。少年的笑容宛如白莲初绽，诗一般古雅温柔。他说：“来松风镇只逛纪念品店的确浪费。那么，要跟我来吗？”

    薄暮时分，青石街道上渐渐有了人潮。少年领着她拐过三四条小巷，最后停在一家茶庄前。若说方才书院中的松香尚算清淡，则此时萦绕于鼻端的香气便算浓郁醉人了。罗塔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肺腔中充盈着茶香，说不出的舒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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