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稀罕做个天才（1）

    亲爱的晓微：

    再过一天，你就要回去了。我想，等你回到上海，在办公室看到我的信的时候，应该会很开心吧？就像江滨柳对云之凡说，等你回到昆明老家，准有我的信在等你！在所有的等待中，等一个人最痛苦。在所有的等待中，等一封信最幸福。尤其是一封明知道一定会来的信。晓微，我不知道我会给你写信写到什么时候？大概要到我很老，很老了，再也提不动笔了，到我的心里再也渗透不出一颗水滴为止吧。

    晓微，那天和你出去闲逛，你说要重新熟悉这个城市。我们俩，就像要一一验证那些过去一样，名义上是要去买睡衣，其实是将旧路都走了一遍。我去上学的路。你过去学校的后门。大多景物都在，情形都变了。我倒喜欢青年路，又冷清又破旧，但是老样子都在。那些卖真的假的不算值钱的古玩的摊子。我妈妈曾经在那里，给我买了两支玉簪子。那时我还蓄有长发。那些卖猫猫狗狗的摊子。我们俩都跳下车来，我是因为看见一只小黑猫。你是因为看见一只好大的白色萨摩耶。样子长得很正。有凡俗土狗所没有的高贵，又温顺敦厚。主人是一个中年男子。路人问多久洗一次？他回答说，在宠物店洗是五十块钱。晓微。我最最讨厌那些人豢养宠物作为自己生活阶层的象征或者点缀，性质就像贵妇人肩上的毛皮披肩一样。而且，我敢说，如果狗皮很时兴，够档次，他们也一定会披上肩去。

    中午我们两家一起吃火锅。大人兴致勃勃地提到一家花江狗肉，说改天去吃。大人说，那只小狗趴在盘子里，雪白白的，有有尾巴，非常可爱。我们俩都一起惨然摇头。爸爸说，真的！只要不说，单是吃，吃不出是狗肉！吃不出来是吃不出来，但是我心里知道。

    晓微啊，我还记得这个下午，我们俩无聊地闲逛。睡衣总是选不好。不是样子丑，就是价钱太贵。是给大厨挑选的。他高，很多睡衣都没有他的尺码。为了一件总是不合身的睡衣，我们俩走了那么远。心里不是很愧疚的，因为小时候起，你就陪我，总是走那些冤枉路，给我喜欢的男孩子挑选礼物。你还记不记得？我最初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卷头发像猴子的那一个，你跟我出主意说，要我送我自己用旧的眼镜给他做纪念。现在想想，晓微，你真比我还天真。你心里老有很浪漫的人，虽然你看起来那么实际。

    那时候，我们俩十四岁吧？

    走到青年路头。我看到那个油炸串子的小摊子。据说因为炸东西的油混合了鸡油，鸭油，猪油，所以炸的特别香。我第一次吃这种街头小吃就在那里。小时候家教严，不许在外面吃东西。我们俩的零用钱都不多。我记得你们家，每个月你洗碗，赚到零用钱十五块。我大概也差不多。那一点点钱，我们要租书，买盒带，要存着给彼此买生日礼物。很偶尔才会一起去吃街头的零食。最记得有一次，你狠狠心买了最贵的那种巴西烤肉，大概十块钱的那么一大串，偏偏不好吃，你急了，我笑着跟你说，没关系啦，难得看你放血。

    你比我少哭。总是为我不理解的事情哭。比如找同学家，去了三次都没找到路，你就哭了。又比如你丢了手机，会在电话里哭。（还是最近的事情）我呢，总是为男人哭。总是这样。

    晓微，傍晚的时候我突然问你说：“十四岁的时候，我们俩有没有想过，我们会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问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对面的街道一片混乱的人流。我们俩的车不知道如何掉头。我们熟悉的音像店，浑身在一片小商品的店中，招牌破旧，非常不起眼。问那句话的时候，眼泪含在眼睛里，我差点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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