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初见

    从初见时的和风细雨到后来经历的惊涛骇浪，其间品尝了多少悲欣伤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少朋友问我，一个老银首饰，例如点翠簪子或镯子，价格大概多少才合理。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老银的价格要综合考虑，跟年代、工艺、品相、银质、尺寸、重量都有关系，同类型的首饰，如果其中哪个因素稍微欠缺，价格就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具体情况要具体分析。而且老银也有古玩的珍稀性乃至唯一性，往往是独一无二的，就算你估了个合理的市场价，但若达不到卖家心理价位，他不肯割爱，自然也无法成交。

    工艺是衡量老银价值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以题图中戒指为例，同样是戏曲人物的题材，尺寸相若，重量也相去不远，但这一只价格就胰“西厢”那只贵两倍还不止，原因就在于其工艺和品相要好得多，而且也是原主人的心头好，戴在他手指上的，所以价极难讲，他一口价一分不少，这在老银交易中颇少见。

    这个戒指的主题是《白蛇传》中的“游湖借伞”一折。许仙和白娘子搭船时见过一面，随后又在西哼相遇，那时天上下着雨，许仙撑伞而行，忽闻白娘子在身后唤他。借用故事原型——冯梦龙《警世通言》之《白娘子永镇雷峰朔中的描写叙述当时情景：

    许宣(话本中的许仙原名许宣)回头看时，只见沈公井巷口小茶坊檐下，立着一个妇人，认得正是搭船的白娘子。许宣道：“娘子如何在此？”白娘子道：“便是雨不得住，鞋儿都踏湿了，教青青回家，取伞和脚下。又见晚下来。望官人搭几步则个！”许宣和白娘子合伞到坝头道：“娘子到那里去？”白娘子道：“过桥投箭桥去。”许宣道：“小娘子，小人自往过军桥去，路又近了。不若娘子把伞将去，明日小人自来取。”白娘子道：“却是不当，感谢官人厚意！”许宣……当夜思量那妇人，翻来覆去睡不着。梦日间见的一般，情意相浓，不想金鸡叫一声，却是南柯一梦。正是：心猿意马驰千里，浪蝶狂蜂闹五更。

    后来的昆曲、京剧及各种地方戏曲在细节上或有修改，但情节大致相符。戒指中表现的也正是许仙撑伞，闻白娘子呼唤而回首这一节。二人相见均面带微笑，目光虽各自回避，但眉目传情之状依然清晰可感。白娘子身边的姑娘自然是小青了，虽似乎也在笑，但面容身姿就明显没有白娘子流露出的含情脉脉。这里还有个可以稍加留意的细节：戒面上的白娘子手持折扇，而小青持的则是团扇，这暗合昆曲传统。昆曲中的闺门旦（五旦）在表演时常持折扇，与她搭戏，演身份较低的年轻姑娘的贴旦（六旦）手中所执的往往是团扇。银匠能准确地表现这点，说明他多半也是一位常看戏、有一定文化素养的高级手工艺者。

    一折借伞，令许仙与白娘子情根深种，引出后面一段姻缘。不过许仙性格优柔寡断，受法海教唆，横生出“水卤、“断桥”的枝节。而在戏曲中，倒是“断桥”比“游罕一折要经典得多，也是现在演出较多的剧目：水漫金山寺后许仙逃出，在断桥与白娘子及小青相遇。小青怒而欲杀许仙，白娘子忍受着即将临盆的痛楚，一边斥责许仙背弃前盟，一边却又阻止小青伤害他。“曾同鸾凤衾，指望交鸳颈。不记得当时曾结三生证，如今负此情，反背前盟……”这是昆曲“断桥”中白娘子的经典唱段《金络索》，但我最喜欢的倒是唱之前她含怨看许仙的那一声娇唤：“冤家呐……”对许仙又爱又恨、那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愫尽融于这三字中。

    从初见时的和风细雨到后来经历的惊涛骇浪，其间品尝了多少悲欣伤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人生若只如初见。现在再回想与那让你爱过、恨过和痛过的人初相遇时的和暖景象，是否恍如隔世？

    摄影/施夏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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