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菲茨杰拉德的梦幻爵士曲

    文_罗豫

    本杰明?巴顿生而苍老，如同一位古稀老翁，被父母抛弃在老人院。11岁的时候他遇到了美丽的黛西，并爱上了她，但在6岁的黛西眼里，本杰明只是一位长腿叔叔。他俩的生命就好像两列相向而行的火车，终于在而立之年实现交错。但人生仍然在与本杰明开着玩笑，他继续返老还童，在身边人都开始衰老时，他却逆行而上。最终命运给予本杰明一丝宽容，让他和黛西在晚年相遇，此时的黛西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妪，而本杰明则变成了没有记忆、不会说话的婴儿，他用孩童的目光久久注视着这个世界，最后永眠在爱人怀中……

    比起直呈于观众面前的电影影像，《返老还童》的原著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带来的文字震撼力，恐怕不仅在于爱情故事的令人心碎，也不仅在于幻想和结构的独出心裁，更是熟稔的菲式反讽与调侃中，充满了世事沧桑人生如梦的轻轻慨叹。一部不起眼的短篇作品，被想象力不知是太丰富还是太贫乏的好莱坞电影人，演绎成一个赚人眼泪的爱情故事，幸耶不幸，都很难说。

    但是这本中英文双语对照，由《本杰明?巴顿奇事》和《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组成的精装小书，即便没有“81届奥斯卡强片的原著小说”的粗体字，单是“爵士时代文体巨匠的梦幻小品”这组词，就足以将我打动。美国历史上的“爵士时代”，横跨一战结束（1918年）到经济大萧条（1929年）。这是个迷茫混乱的年代，又是个浮华享乐的年代：私酒贩卖pk禁酒令，爵士乐vs默片电影，短发平胸的美女、福特汽车、三k党风行一时。菲茨杰拉德一言以蔽之：“这是美国历史上最会纵乐、最绚丽的时代，关于这个时代将大有可写。”

    除了大名鼎鼎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菲茨杰拉德一生还创作了160部左右的短篇小说，《本杰明?巴顿奇事》和《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虽都属于阐释人生如梦的“幻想类故事”，但从内容风格上看，却是一个“最不菲茨杰拉德”的故事和一个“最菲茨杰拉德”的故事的奇妙组合。

    在《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中，“富有”和“为富不仁”这两个菲茨杰拉德偏爱的主题被发挥到了极致。在《了不起的盖茨比》里，富人们还都只是“粗心大意的人——他们砸碎了东西，毁灭了人，然后就退缩到自己的金钱或者麻木不仁或者不管什么使他们留在一起的东西之中，让别人去收拾他们的烂摊子”，到了《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里，那些在菲茨杰拉德其他小说中至少能活得体面的中产阶级，在世界上最富有的家庭眼中只是一次性的娱乐用品，使用完毕后都不必亲自动手，专门负责“清扫”的仆人会殷勤体贴地把他们处理掉。

    如果说《了不起的盖茨比》是自我奋斗的美国梦破碎的“醒世恒言”，那么《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中破碎的，是一个更具“普世性”的梦想——攀附权贵。当刚开始接触上流社会、习得一双“势利眼”的大学生约翰接到富有而神秘的同学珀西的邀请，去他家度暑假时，一次踏上“黄金国”的梦幻之旅开始了。

    说到对富人生活的想象，大部分穷人给出的回答大概也不比民间笑话里那个坏脾气的老头好多少。据说这位大爷每天早晨都起床去村里的土路上拾牛粪，有一天起晚了，一块牛粪也没拾着，对老伴发脾气说：“等老子哪天当了皇帝，全村的牛粪都是我的，谁也甭跟我抢！”按说，穷人对富人生活的幼稚想象是受到社会鼓励的，它是阶级矛盾的缓冲剂。菲茨杰拉德在小说《阔少爷》中说它是那种“穷人所说的有关富人的和富人所说的有关他们自己的一切谎话——他们已经建立起这样一种荒谬的结构，使我们每捡起一本谈到富人的书，都会有一种直觉来预先告诉我们，看到的会是不真实的东西。即使是明智地和冷静地报道生活的人也已经把这个富人的国家写得像虚幻的仙境一般”。

    《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却反其道而行之。菲茨杰拉德通过塑造一个“虚幻的仙境一般”的富人国，恰恰叙述了一个明智而冷静的寓言故事。当约翰带领读者在珀西家享受最奢华待遇而忘乎所以时，一股隐隐的不安已经显露出来。世故些的读者会发现约翰已经深陷危境，不过我们可以耐着性子追随约翰抵达志得意满的高峰，然后像坐过山车一样体验情节的急转直下。故事最后，出现了惊人的一幕——盖茨比也只不过相信有钱可以让他重温爱情的旧梦，而珀西的老爸走投无路时竟然搬出稀世珍宝向上帝行贿！

    从艺术上讲，《一颗像里茨饭店那么大的钻石》是一部比《本杰明?巴顿奇事》更值得拍成电影的小说，其中奢华的场景也正是好莱坞展示其财大气粗的好机会。只不过在这个人的心情指数和经济发展指数同步波动的年代，这样的故事显得不合时宜。虽说把所有文化都看成同一个坐标轴上前后相继的点显得草率或者别有用心，但生在当代中国而读菲茨杰拉德的小说，的确时常有一种可怕的亲近感。他笔下那些野心勃勃想要发迹的小伙子，那些把嫁一个有钱人视为一生最重要事情的姑娘们，仿佛正化身黄皮肤黑眼睛，在中国城市的街巷里漫游着寻找机会。即便没有刚刚上映的电影《返老还童》，菲茨杰拉德的梦幻爵士曲，也来得正是时候。</p>

    <b>狠男人小说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

狠男人网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狠男人小说网(www.41n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