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总有一天（1）

    文_邢世嘉

    一幢三层的建筑，不高大，也不华丽。门口排着长队，队伍从门口的平台沿着半层楼高的台阶一直延续到街边。人们像参加一次宗教仪式，虔诚地、有序地排列着，耐心地等待进入那个期待已久的殿堂。

    这个殿堂不是宫殿，不是教堂，是凡?高美术馆。

    这个每天都会出现的场面，是凡?高未曾预料到的，要不，他不会对着自己的肚子来一枪；是他的邻居不曾预料到的，要不，他们不会联名上书把他赶进疯人院；是他那个时代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要不，他的画不会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拿它来遮墙缝，甚至盖鸡笼。

    历史总是在考验着人们的眼光和耐心。凡?高在世时没有卖出一幅画作，当他的大部分作品流散于世界各地之后，历史老人才把赞赏的目光投向了这个“疯子”。凡?高——这个曾经被遗忘的名字，突然变成了财富的象征，他的画从一文不值到几十万美元，再到几千万美元，价格一路攀升。而在政治家眼里，凡?高也从一个传说中的疯子变成了一个价值无法估量的文化品牌，凡能与他扯上关系的，纷纷与他攀亲：凡?高生前居住过的法国小镇要认他作乡亲，法国甚至要以国家的名义认凡?高做法兰西的儿子。正是在这个时候，凡?高真正的祖国荷兰才突然意识到，19世纪那个叫凡?高的穷小子是荷兰人。

    为证明凡?高是他们的儿子，荷兰政府于1973年在阿姆斯特丹修建了这座以凡?高的名字命名的美术馆。

    从凡?高美术馆奠基的那天起，荷兰人就开始投入大量的资金到处收购凡?高的画作，但收获不大，无论出价多高，许多抢手的杰作已很难买回。所以直到现在，我们在凡?高美术馆只能看到他的两百多幅油画、五百多张素描和一部分书信。就油画来说，凡?高在短暂的一生创作了八百多幅，这里的收藏量仅占其中的四分之一。

    即便如此，美术馆还是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们，开放时间一延再延，仍满足不了需要。从早到晚，馆外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而在馆内，在凡?高的每一幅画前，人群分成里中外三层，有序而悄无声息地向前移动。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重复着。

    在世界艺术史上，没有任何一位画家能像凡?高一样得到世人如此的崇敬和热爱。

    但这一切对凡?高来说来得太晚。在世时他从未感受过被崇敬和被热爱的滋味。他所感受到的，是饥饿的滋味，是被人鄙视的滋味。他留给这个世界的遗言是：“痛苦便是人生。”

    凡?高的痛苦首先来自爱情。他在叔叔设于伦敦的画店工作时，爱上了房东的女儿，当他向她求婚时却遭到了拒绝。表姐凯?沃斯与他有同样的爱好，也很欣赏他的才情。而当他向表姐求爱时，得到的答复却是：“不，办不到，永远办不到！”他同情怀着孩子的西恩，想把自己全部的爱情奉献给这个不幸的女人。但这却激怒了做牧师的父亲，他认为凡?高的行为让家族蒙羞，因此终止了对凡?高的资助。

    凡?高从此失去了经济来源，学业与爱情也走到了尽头。

    在凡?高美术馆的三楼，陈列的主题被命名为“凡?高早期作品”。但在我眼中，那些灰暗的画面依然是一种苦难的呈现。凡?高在这里掩藏了自己的伤痛，却用他悲悯的心描绘着纽南底层民众为生存而挣扎的痛苦。《带婴儿椅的织布作坊内景》《雪中的墓地和两个人》《吃土豆的人》都是凡?高在纽南时期的作品，色彩灰暗，造型凝重，无不凝聚着凡?高对贫困阶层悲苦命运的深切忧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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