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失在冬天的夏亦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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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菲菲，你不要再和那个混混在一起了。”夏亦铭有一天对我说。

    “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请你告诉我你是我的谁啊。”我直直地看着夏亦铭的眼睛，我已经能够直视他的眼睛了。是苏子良告诉我的，你要不想让人看出你的心虚，你就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那么，我做到了。

    那个时候大概距离夏亦铭和他的狗失踪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把陆芳芳送回家后，在小区门口看到我。我刚刚从苏子良的摩托车上跳下来，刚刚亲了苏子良的脸颊跟他说拜拜。然后，转身就看到了夏亦铭牵着他的狗，站在我们家小区的门口，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颜色淡得与水泥地板都快融在了一起。

    “你知道苏子良是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

    “我就是喜欢他。怎么了？”我对着夏亦铭喊，我直视他的瞳仁。

    夏亦铭嘴巴动了动，嗫嚅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话。夏亦铭不敢看我的眼睛，我知道那说明他心虚了。

    “我走了。”夏亦铭没有看我，他拽着他的狗，只留给了我一个背影。我捂住嘴巴，努力忍住不要哭得太大声。我不得不承认我那个时候还是在喜欢着夏亦铭。

    那段时间，苏子良一直给我买好吃的芝士蛋糕蓝莓蛋糕，或者柔软布料制成的大大的布熊，它的眼睛缝得有点歪，不过很可爱。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他从哪里偷的，还是用赃款买的，可是我一点都不在乎，我从来都不觉得苏子良脏，因为我自己更脏，从心里一直脏到外面。

    然后，夏亦铭和他的狗就失踪了。其实，失踪的还有苏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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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芳芳每天都在坚持不懈地打着夏亦铭已关机的手机，这个时候伺发现她连夏亦铭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抓狂，按着心口，嘴唇发紫。我还是不愿意跟她在家里多打一个照面，去厕所去客厅都要错开时间。

    有一天陆芳芳终于崩溃了，她站在我对面，什么都没有说，突然走过来抱住我，歇斯底里地大哭。她一边哭一边说菲菲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说我不知道。然后陆芳芳发病了，捂着心口喘得特别厉害。我拿了速效救心丸给她吃，她坐在床上，呼吸慢落得平稳均匀。

    我真的不知道夏亦铭去哪了。

    苏子良的手机也关机了。我只打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打过了。可是我不着急找他。自始至终，他发生什么事情都与我无关。因为我不喜欢他，从来没有过。其实，陆芳芳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打电话给夏亦铭，我听到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不比她少。

    陆芳芳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即使到了她死的那天，她也不知道，夏亦铭本来喜欢的是我，只是因为她的病，夏亦铭选择和她在一起。她也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她，从小就是这样。她也不知道我在她的葬礼上哭得很惨，我甩的那几巴掌在夏亦铭脸上留下重重的红色痕迹，那几巴掌，也狠狠地扇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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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姐姐陆芳芳终究还是没能等到夏亦铭的出现。她是在初冬的一个雪天发病了，那天是周末，爸妈加班，我在外面。除了陆芳芳，我们没有人在家。医生说陆芳芳是长期的情绪不稳定，导致突然发病的，所以自己没来得及找到药就不行了。陆芳芳死前很痛苦，墙皮都被她抓得脱落了一大块。妈妈听了医生说的话，哭得晕了过去。

    我突然觉得，我的心口开始钝重地疼痛。原来每次陆芳芳捂着心口的时候是这么难过。那时，看着陆芳芳安静地躺在医院雪白的床上，我连哭都哭不出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这么地爱我姐姐陆芳芳。

    葬礼那天，我穿了一年之前我第一次见到夏亦铭时穿的黑色棉外套。我姐姐安静地躺在棺材里面，小碎花的花瓣落在陆芳芳的头发上，她的脸很白，很漂亮。在我的位置看过去，陆芳芳就像是睡着了，我知道，她很久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安谧过了。

    我一直都在想我与陆芳芳相处的这些年，想起我们的小时候，一起到公园放风筝，我踩到水坑里，她把她的鞋子给我穿。那双小红鞋，在我的记忆中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依然鲜红。

    悼词刚刚念了一半，夏亦铭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警察的制罚我在众人的视线里走过去，甩给他三个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姐姐扇的。”

    “这一巴掌，是替苏子良扇的。”

    “还有最后一巴掌，是替我自己扇的。”

    只有最后一巴掌，我打得很轻很轻。

    夏亦铭没有退避，没有还手。他的脸上红了一大片，清晰地印出了我的掌印。。

    对不起。夏亦铭说。

    其实陆芳芳死的那天下午，我到了学校附近的警察局，我想报案的。可是我不小心看到了玻璃窗里面贴在优秀警员那一栏的照片，有夏亦铭和他的狗。标签下面写着，警员夏亦铭与警犬塔塔，参与破获“一钉八入室抢劫案急。夏亦铭牵着他的狗，几个罪犯头上套着衣服，手腕上面铐着手铐，然后我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穿着牛仔裤，右腿膝盖上面有一个破洞。是苏子良有一次跟我打闹的时候摔的，当时我们两个都摔在地上，他的裤子磨出了一个大洞。我们俩还靠着马路牙子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天。

    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想到，夏亦铭怎么会和苏子良一起失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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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我搬到另一个城市。走的那天，我看到远处的角落里面夏亦铭的狗，它朝我的方向叫了两声，就被制止了。我假装没有看到，抱着我姐姐的骨灰，坐到车上。车启动之后，就开得很快了，咖啡色车窗外面的一切，都被拉得模夯清，一直到再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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