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记（9）

    教师食堂低于学校平均海拔，所以在大门口建了一个十来级的阶梯，来的时候身体轻飘飘倒不觉得，吃饱了自下往上行进才终于感到了几分压力。那个徐少真可恶！小星在刚踏上第六个台阶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愤愤地说，差点把我吓退到第四个台阶，出于礼貌，我不得不回应一句“为什么”。

    他就是仗着自己有在教师食堂吃饭的特权，所以每次都推利诱我们小玉，说，“快快来和我把朋友耍，只有我才有教师食堂的卡”，真可恶！小星说完，身体本身和身体内部的愤懑同时又上一个新台阶。小星，小玉有些防避似的拉了拉小星。强子一听瞬间来了劲，挥舞双手用以增强自身气势，说，幸好我们林也有了教师食堂的卡，看这下徐少还能说些什么。是吧，林？强子自信地推了我一把，我苦笑，的确，的确。脚步还没踏上地面，一个黑影从上方笼罩下来，遮住了有些刺眼的阳光，但我知道，这可作荫蔽之用的黑暗来得并不是时候。

    哟！这是才吃过呢？徐少满脸堆积的笑容黑黑的一片排山倒海地压在我胸口上，让我着实是喘不过气来。你——你还没吃？我下意识地将目光扔向右前方，小玉和小星果然双双把头转了过来，好奇伴随疑惑。你们认识？小星指指我和徐少。我点头，艰难地张开嘴，朋友，大家都是朋友。

    原来——难怪——难道，难道你的卡——小星看了看我再将眼睛转向徐少，我突然瞥到了小玉轻蔑的神情。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我清醒地知道，我的报应再过一小会就会完整地到来了。嗯，有点事耽搁了，所以等到现在才有时间来吃饭，徐少说着从裤包里摸出一张卡，和我手上的惊人的相似，徐少用卡在我肩膀上轻轻地敲了一敲，我说林就是强，万把个学生，也就我们俩才有教师食堂的卡，这怎么不叫人——林，你可要好好地把握哦！徐少说完径直地走了下去，留下我胸中一颗沉重的心怎么也上不来。

    刚才我还差点误会你了，以为你的卡是——小玉抱歉地看着我。

    哦，没事，我打断小玉的话，随后用手抹了抹额头上攀附已久的汗珠。小玉便掩口笑了，又露出那两个大小不一的酒窝，但这次我却是醉得很清醒。我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强求，不然到头来的结果是玉碎瓦也不会齐全，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对了！小星一拍脑袋，把众人防不胜防地吓坏，我和强子还要扫公区，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强子眼睛鼓大如满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你要回寝室了？小玉侧着脸问我。我侧着脸回答，看天色还早呢，应该可能也许还会在外面逛会吧，呵呵——我向来有这个习惯。真的？小玉急速上升的语气表示她对我刚才的话抱有极大的怀疑。我死皮赖脸，口是心非，真的！说完，我用余光瞥得小玉将侧向我的半边脸转了过去，那——那为什么从开学起我只在中午的校园里看见过你两次？

    ……阳光红彤彤地照下来，不知是掉在了谁人的脸上。

    月黑风高，自修的教室内鸦雀无声，旁边的玻璃上忽然掠过两下清脆的声响，打破了我脑中沉闷的死寂，我拼命地转过头，认出了窗外那依稀模糊的身影。

    尽管教室外的过道上荒芜人烟，但徐少还是生拉硬扯地把我拽到了那个阴森恐怖，无人光顾的单人间厕所。抽烟？徐少打开一盒中华，硬的！我瑟瑟地摆手，不——不会。徐少转过去吐了一口白烟，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找你来不？我摇头，不晓得。徐少一把拍在我右肩上，让我顿生中了化骨绵掌般的恐慌。我连忙摸出教师食堂的卡，这卡——卡——我还你。徐少瞪大眼睛，还我？怎么，教师食堂的东西吃不惯？我低头，看徐少手指间那红红的烟头把我一点一点凌迟般地灼烧。我要走了，徐少用力将还剩半截的中华精确地弹进茅坑里，然后对着我，那次真的是感谢你了。我大惑，哪次？

    徐少嘴角微微弯了弯，就是前天在教师食堂的那次，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特意邀请小玉吃饭的，好给她说清楚，以便在你们两人之间作个最终的了结，其实我觉得自己真是挺对不住你们的，特别是那天我看她走在你前面十分不开心的样子，还有你——哎——不说了，我祝福你们。

    听说徐少那晚和你见了面之后就转了校，莫非真的是被你打败，知难而退了？小星满脸崇拜地望着我，我浅浅微笑，淡淡心跳，那是当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小星一秒三点头，佩服！佩服！我恰当好处地严肃下来，小星，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今天中午帮我把小玉约——叫出来，就在校南墙那棵栀子树旁。

    小星猛地收起笑容，我还当是什么个大事儿呢！这还用说，都一家人了还装作不好意思的，什么话嘛？真是的！对了，完了我可要双份的苕丝糖！

    眼前的栀子树还是去年那个样，弯曲着黝黑的树干在那里不停地搔首弄姿，媚眼媚骨，不过挺好，至少有我这样识货的人欣赏它，才让它不至于有太过孤芳自赏的寂寞。

    你——你喜欢这棵栀子树吗？

    嗯，应该是——喜欢的吧。

    应——应该是——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看——看它——怎么样了。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嗯——我比较—∪较注重一个人的内在美。

    那你看——我——我怎么样？

    不知道。

    怎么——嗯——会不知道——呢？

    我其实——但——我要——他以后当个伟大的作家。

    我会写爱情小说。

    真的？

    嗯，不知你有没有看过《×××》上的那篇《寻芳记》？那就是我写的。

    哇！就是那篇《寻芳记》？

    嗯，我还——我还写了——你——你们呢。

    难怪那人也叫小玉，对了！你——你好像说她——说我是——是狐狸精？

    哦？不——不是的，情节需要——需要而已。你喜——喜欢吗？

    嗯。

    那我呢？

    ……喜——应该喜欢——吧。

    为——什么？

    爱屋及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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