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跳舞（3）

    “我多么希望我们的第一次拥抱也可以像这条河流一样，可以轻易被埋葬，那么，我就不用长久地活在回忆里。”她牵动嘴角，做出一个随意的笑容。

    他抓紧了手中的鞋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会做生意的老板娘似乎看出了这对年轻人间微妙的关系，赶紧过来打圆场，在地上摆了一排各种颜色的舞鞋让沈依依试。沈依依脱下鞋子正准备试一双银色的鞋子，韩迟却不由分说把她拉到了橱窗前，深蓝色的天鹅绒上陈列着一只红色的舞鞋，简单的几条缎带，搭扣的地方是一块粉色的水晶，牛皮鞋底上有清浅的纹理，显得低调而又华贵。

    “天哪，先生你真是太有眼光了，这可是从日本进口的限量版，我都舍不得放在鞋架上！”老板娘用夸张的语气反复说着。

    “就要这双。”韩迟还是沉默寡言，他一手拉起沈依依，一手把自己的信用卡递过去。

    “十四岁的时候，你送我的那双舞鞋，也是红色缎带的。”她笑了笑，望着他惊讶的脸继续说，“你或许很厌烦我老是提过去的事情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想遗忘的事情却在如今泛滥到不可收拾，一个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但是就好比同样都是红色舞鞋，却依然有着细微而不可挽回的差异，我知道在我面前的，也不是过去的那个韩迟了。哪怕同样都擅长拉丁舞，同样都沉默寡言，但少年时光那些尖锐的棱角，那些笨拙的关心都消失得杳无音信了。”

    她从老板娘手里把他的信用卡拿过来，递过去一张自己的信用卡。

    陆

    七年前，她穿着牛仔裤和帆布鞋，花了好久才把微卷的长发绑成一个光滑的马尾，她的书包里装着几件换洗的t恤，新买的胸罩，从姐姐那里偷来的眼影和粉饼，一只充满电的mp3和两本村上春树的小说。他骑着哐当作响的自行车过来，然后把车子随意扔在路边，拉起她的手说：“我们私奔吧。”

    他们两个人手牵手朝着夕阳落山的地方奔跑，像他们共同喜欢的一本小说里写的那样，时间长了，肌肤接触的地方有了细密的汗珠，原本梳好的刘海又滑到前面来，视线里的春秧街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这让她感觉自己是在朝着梦想和自由奔跑。

    她只知道私奔就是用尽全部的力量向着自由奔跑，却并不知道私奔是这种感觉，她甚至不知道应该为私奔作什么样的准备，只知道自己厌倦了当下的生活。她厌倦了做永远的第一名；她厌倦了每天除了做模拟试题练习肖邦的奏鸣曲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她厌倦了母亲只是把她当成自己的荣誉勋章却从来未曾关心过她的内心想法；她厌倦了自己的人生被他人规划出了宏伟的蓝图却没有人愿意成全她和他的一段爱情。

    她把卷子撕下个角来，写上“能不能带我走”，趁班主任不注意，揉成了纸团，弹到他的桌子上。

    她埋头写政治是非题的时候，那个纸团又被弹了回来，不偏不倚地落到她粉红色的笔袋里，上面写着：下午三点，春秧街。

    于是下午三点的春秧街，她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边跑边问：“你会爱我吗？”

    他回过身，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标志性的吻，琥珀色的尘埃在他们周围缓缓流动。

    柒

    睡觉前，沈依依给陶然拨电话，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好，我是陶然。”

    沉默了许久，在陶然挂上电话的前一刻，沈依依轻轻地说：“我今天见到韩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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