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光头老方

    看完展览，在蓬皮杜旁边的酒吧等来我在巴黎遇到的第二个天蝎座男人——杂志记者老方。

    老方在巴黎多年，曾经为组稿到北京，我在上海和北京两次遇见过他。

    来巴黎前，我给他发了伊妹儿，约好来了聊聊。本来我只是想在酒吧里聊聊就完了，可摩尔大概觉得老方脑袋剃得光光的，一身正式黑西服，戴一副黑框小眼镜，样子有点可疑，他提醒我我们说好去看场电影的，他的防范反而让我故意说要和老方去吃个饭。

    摩尔还是很绅士地说，那好吧，吃完饭可以马上给他电话，他会过来接我。

    老方和我在摩尔的注视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老方回了回头，说你的小白兔还没走呢。

    我说随他去吧，肯定是有点不高兴，刚才要亲我我露出不耐烦，现在没准会想到是因为你，其实都是哪儿跟哪儿呀。

    老方说，他看上去对你很不放心。

    我说，可惜我有逆反心理，越不放心我越是让他觉得可疑，其实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个饭也没有什么，你也就是我的一个同乡而已。

    老方笑了，说我们去那一条多是俱乐部的街上走走看看，一路上招贴就很够看。

    我说怪不得摩尔要不放心你和燕青，你们两个天蝎座的中国男人，为什么都想把我往的路上引？难道中国出来的人，不管男人和女人都等着开这方面的洋荤吗？好像国内都吃素似的。

    老方说，就是看看，进去我也不敢，他们那些地方有黑社会保护，乱得很。要去也得去另外会员制的高档俱乐部，男女都必须穿上晚礼服才能进去的，去的人档次也高，导演明星什么的。可惜你今天没穿正式一点的裙子。

    我说，省省吧，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你该不是想把我骗进去，弄晕了，供你在里面玩做筹码吧？

    老方说，几个帅哥围着你，众星捧月呀。我们都是写作的，体验生活嘛，你就是不能和你的小白兔说，他那种正式体制里的人理解不了。

    我说我现在理解为什么说天蝎座了。

    我们在夜总会夹缝中的一家广东餐厅的火车座上坐下来，我点了牛肉河粉。

    一路上看了很多站在门口浓妆的黑女郎，或是上了年纪的老风月，感到这委实不是层次高的街。

    老方这个天蝎座看上去鬼鬼祟祟，层次也不太高。

    我估计是十几年的法国生活把他给治了。

    他和一个法国女人结过一次婚，七年后离了，以后就一直东漂西泊的，时而国内，时而国外混着，本来还能写一手好小说，这些年也荒废了。

    饭后，我们走到了塞纳河边，在一家叫香特利的酒吧沿街小坐。

    闷骚男人老把话题往东西方男女，胖瘦哪个更性感等问题上引，我尽管喝了啤酒，脑子却很清醒，也趁机问了很多男人的问题，看看他会吐出什么苦水。

    老方开始说他在法国的性经历，他说这年头女人都闹女权，只要男人给女人好好地服务一下，女人心里才会得到满足。

    我说你怎样给女人服务的？

    老方摸了摸他的光头，他说女人把他的脑袋夹在下面会很过瘾的。

    我恍然大悟，说你们剃光脑袋原来是为了给女人服务的呀。

    老方脸皮厚厚地说要不要试试，试过了就不会对我这么凶了。

    我说得了吧。

    没再说下去，其实我想说，现在看着你的脑袋我很恶心。

    我告诉他，我爱上了一个人，准备过正常的生活了。心里有主，眼神才会坚定。我不会像他那样贪恋自由，在世俗、的泥潭里滚来滚去，内心没有信仰，生活没有目标，在我看来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可怜。

    我愿意只爱一个人，为他奉献我的美好和自由。也许偶尔我也会寻找欢乐，但那一切将变得不太重要，和我们结合所产生的世界相比，那一切都将变得无足轻重。

    老方现在看我，有点无可奈何，也许他会觉得和我这样的女人在一起白费了口舌，浪费了时间，耗不出一点名堂。

    女人如果正经起来其实还是因为男人的魅力不够吧。

    我们开始往地铁站走。老方在地铁口最后问我去不去他那儿那坐坐。他借行法国式贴脸告别礼节时来问，使我不好意思告诉他：你的脸上好像有女人下体的味道。

    一个屈从于女权，甘心为女人服务的男人，是得不到女人尊重的。好好的人，竟然把自己当工具使了，我无话可说。

    我向他挥了挥手，向开往19区的地铁站台走去。

    这一刻摩尔在我眼中，显得干净，高贵。

    男人很容易因为一个言行毁坏他们本来在我心目中应该有的形象。

    当然男人很不容易，他们要和很多东西挣扎。

    我理解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越来越紧缩、小气、小心翼翼的原因是因为一切靠自己，没有谁可以真正依靠，心中存在着多种价值体系，原来的世界和身外的世界充满着矛盾冲突，必须不停地在自我与放弃自我的孤独中建立一个新的自己，也是慢慢地失去自己再建立一个新的自己的过程。

    人生活在自己的国度和文化中毕竟是温暖和容易的，不会像在国外那样分裂和变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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