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小说中的那页

    我想寻找这样一个打动了我心的异国的作家，顺着他的轨迹，我找到他了，为什么他已远去？

    既然我们有缘，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了一条接近他的线索，可为什么他已早早离去，徒留我凭吊他生前的足迹？

    我要带着收录《等待30岁的来临》的我的中短篇小说集去找他。尽管他看不懂中文，但我会把书翻到写有莫里亚克这个名字和《爱的荒漠》一书的那一页，给他看，现在他不在了，我只有给他的孙子看，摩尔也看不懂，但是我告诉他那是属于他们的名字。

    在婚后的三年中，我始终在看一本书，始终没有看完。法国作家莫里亚克的《爱的荒漠》，这本书在195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我喜欢这个男人使用的那些句子，例如：“上的乐趣和厌恶就像闪电和霹雳一样交织，闪烁袭击。她的身体使用过度，带着低贱的自我磨损的痕迹。没有，只是一种肮脏的习惯。她睡觉没有呼吸，仿佛已在睡眠中死去。我需要独自待一会儿，你明白，我必须独自待着……”

    这个故事好像很简单又很复杂，一个35岁的男人雷蒙在酒吧间遇到17年前爱过又伤过他心的女人玛丽亚?克罗丝，当年她27岁，他还是一个18岁的中学生。当年，雷蒙和克罗丝经常在电车上遇到，一个成熟妇人的目光使一个肮脏的中学生身上出现了一个新人，犹如第一铲土使完美的雕塑部分地露出了地面。他开始早起，梳头发，烫裤子，还涂手指甲，妄图吸引那个每天注视他的电车上的女人。而刚刚丧子的克罗丝此时也正吸引着男孩儿的医生父亲，漫长的婚后生活使医生仿佛身处荒漠，他迷上了克罗丝，但又羞于表达，他情愿常常地坐在她那挂着布帏和毯子的厅里等待她或候在她的身边注视这个女人沉浸在自己思想中的容颜。她把医生放在神父的位置，对他倾吐心声，给他写信，但是对他本人无动于衷，从来不放在心上。他对她仿佛是毫无价值的存在。

    医生因爱煎熬，但他却不知道他的孩子就是他的情敌，这个好像处在突如其来的春天中的男孩儿雷蒙。男孩儿让克罗丝迷恋，她开始让男孩儿来家中探望她，但是当男孩儿真的想对她动真的时候，妇人却出于奇怪的心理，怕纯洁的男孩因此而改变对自己的看法。她拒绝了男孩儿，赶他出门，自己却差点儿从楼上跌下致死。

    17年后，经历无数女人，一心想再见到克罗丝时报复她、让她难堪的雷蒙真的见到故人。她明显老了，但额头仍然发亮，闪着智慧的光，眼睛明亮，如同以前那样清澈。仿佛回到过去，他根本无法对她使坏，反而替她把醉酒的丈夫扶回旅馆，还叫来他那失去联系多年的老父亲来替她的丈夫看病。

    过往的烟云终于是过去了的，对这对父子来说都像一个谜似的女人——玛丽亚?克罗丝仿佛已将过去完全忘记。我喜欢这个女人的善变和冷静。

    人人都形同沙漠，父亲一辈子也不能了解儿子，妻子一生也不能走近丈夫的内心，而雷蒙也永远不能了解克罗丝的心，到最后他还盼望着能得到一丝温情，老了的克罗丝却只是剩下驱赶他留下的香烟味道的那个手势和动作。

    爱究竟是什么？我始终在看这本书，只有法国人才会那么的循循善诱，我开始对我自己的生活产生了疑问，我开始问自己：谁是我睡时和醒来时想到的第一个人？

    答案常常有很多，但都不是小顾，我开始有了坏脾气，又有了一张被坏脾气和不满意宠坏和摧残的脸。也许应该对什么人都视而不见。见到我这样表情的人是不幸的。

    ……

    摩尔是老人四个儿女中最小儿子的孩子，小儿子是莫里亚克的最宠。我甚至怀疑摩尔的父亲就是《爱的荒漠》一书中那个儿子雷蒙的原型，因为他很晚结婚，摩尔说他的父亲和母亲年龄相差很大，父亲四十几岁才结婚并有了他和妹妹。

    我认识的这个人，身上流着莫里亚克的血？

    这一点很长时间让我感觉神奇。

    我的欧洲之旅在那时开始有了影子。

    当摩尔问我几时会去巴黎的时候，巴黎离我不再遥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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