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被拜占庭文化浸润的罗斯人(1)

    七年未见天日

    通过接受基督教，与拜占庭皇室的进行联姻，弗拉基米尔提升了基辅大公的政治权停罗斯从此被看作是基督教民族，进入了欧洲的民族大家庭。罗斯公国与欧洲天主教国家的联系扩大了。据史书记载，弗拉基米尔“同邻国王公和睦相处，如波兰的鲍列斯拉夫、匈牙利的斯特凡、捷克的安德里赫等。他们互敬互爱、各不相扰”。后来，罗斯又同法国、德国、英国互相来往。这种关系通过罗斯王公与外国王室的联姻得到加强。弗拉基米尔在其拜占庭妻子安娜死后又娶了一位德国贵族的女儿，斯维亚托波尔克同波兰国王鲍列斯拉夫一世的女儿结婚，智者雅罗斯拉夫娶的是瑞典国王奥拉夫的女儿，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则娶了英国国王哈拉里德二世的女儿。同样，罗斯各朝王公的女儿也有不少远嫁欧洲各国的统治者。

    接受基督教是罗斯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因为基督教不仅是一种宗教价值标准，也是一种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弗拉基米尔接受基督教使罗斯逐渐脱离了伊斯兰和多神教，使罗斯与基督教的欧洲接近。共同的宗教把罗斯与拜占庭更加紧密地联系起来。随着大批希腊籍神父的到来和罗斯的基督教化过程，代表基督教文明的拜占庭的精神和艺术涌入罗斯。

    与基督教联系在一起的意识和观念开始对罗斯人产生影响。基督教在整体上促进了罗斯人有关人类平等以及人类共同历史的意识的产生。11世纪中叶，基辅都主教伊拉利昂最先表达了形成中的民族自我意识，他在著名的《关于法律与神赐的讲话》中描述了罗斯在基督教世界中与其他民族的共同作用。伊拉利昂赞扬基辅大公的业绩和基辅罗斯在国际上的地位，认为世界历史就是接受基督教的世界各国人民、包括罗斯人民的历史，各国的人民由于皈依基督教而成为平等的人民，罗斯也成了与拜占庭平等的国家。从弗拉基米尔时代开始，罗斯逐渐形成了教养是基督教重要美德的观念。基辅大公开始关注如何提高其臣民的教养问题，弗拉基米尔在罗斯受洗之后“把显贵家庭的子女送去学习”。

    对穷人的怜悯是基督教的重要道德准则。受洗之后，弗拉基米尔开始关心病人和穷人。《往年纪事》说，弗拉基米尔经常听人诵读基督教经典：“富有慈悲心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也被人怜悯”，“你若愿意做完全的人，变卖你所有的财产，分给穷人”，“不要为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只要积攒财宝在天上”。他吩咐让所有的乞丐和穷人到大公的宅邸来，并为此准备好生活必需用品和饮料食物，还从袋中取出钱币。一切弄好之后，弗拉基米尔又吩咐：“不能行动和有病的人不用到我的宅邸来”，他让人用车辆载着面包、鱼、肉、各种果实和大桶的蜂蜜以及克瓦斯，在城内打听哪有病人和乞丐，以便把东西分送给他们。在弗拉基米尔时期，平常的慷慨变成了仁慈，怜悯、善良等基督教的美德逐渐为社会所认同。

    基督教所倡导的苦修和节欲也在罗斯得到体现。11世纪中叶基辅洞穴修道院院长费奥多西说：“魔鬼怂恿修道士产生恶欲、邪念和炽烈之类的幻觉，破坏他们祈祷的成果。……要限制过度的饮食，因违食终日、饮用无度就会滋生淫欲，而滋生淫欲就是犯罪。”“斋戒期可以纯净人的智慧……信徒们依靠斋戒根绝魔鬼的教义，由于我们的师傅们的斋戒，光明得以显现大地，他们即使死后依然生辉，为伟大的事业和克制欲念树立楷模。”许多教士以几近自虐的虔诚进行苦修，体验基督教的真谛。第一位罗斯籍总主教伊拉利昂就是一位学识渊博、受人敬重的苦行僧，他最早在第聂伯河岸的一座山冈上挖掘洞穴，并在其中修行和祷告，他也是基辅洞穴修道院最早的创始人。其后，教名安东尼的著名修道士来到这里，日夜不停地挖洞和祈祷，只吃干面包、饮少量的水，并因此吸引了一批信徒，使基辅洞穴修道院逐渐发展起来。费奥多西担任洞穴修道院院长时，制订了严格的修道院规矩，并传播到罗斯其他地方的修道院。教名伊萨基的修道士原是富商，他把自己的家产分给穷人或捐给修道院，来到洞穴修道院成为修道士。他在一个只能坐着不能躺下的洞穴里生活了7年没有出来过，他穿的是干硬的羊皮统子，每天的食物是一块饼子和一点水，在这种极为严酷的生活条件下苦苦修行。编年史说，基辅洞穴修道院的修道士们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罗斯。苦修和节欲的精神传统深刻地影响了俄罗斯民族性格，尤其是经常赋予民间的或受官方压制的思想和运动以神圣的色彩。

    基督教精神对人的影响不只表现在日常生活中，而且也表现在国家政治生活中。智者雅罗斯拉夫临终前对儿子们说：“我的孩子们，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你们所有兄弟要和睦相处，因为你们是同胞手足。如果你们相互友爱，上帝就将同你们在一起，帮助你们战胜敌人使你们在和平中生活。如果你们相互仇恨、纷争和内证，那将是自取灭亡，并且毁灭自己父辈和祖辈缔造的国家。……兄弟之间要多协商，才能和睦地生活。”

    罗斯采用统一的文字，也是与接受基督教密切联系的。在接受基督教之前，罗斯境内已有一些互相独立的书写方式，但使用和流传的范围是很有限的。9世纪中叶，被称为“斯拉夫使徒”的希腊人两兄弟——西里尔和美多迪乌斯奉拜占庭皇帝和君士坦丁堡牧首之命，开始在斯拉夫人中传教。出于实际需要，他们在希腊字母的基础上创造了一套新的字母，用来记录和表达斯拉夫人的语言。这种文字后来被称为旧教会斯拉夫文或旧保加利亚文。罗斯接受基督教后，基督徒做礼拜要念诵经书，但拜占庭的希腊文经书对罗斯人是没有意义的。于是，西里尔兄弟用他们创造的文字所翻译和编撰的祈祷文献和宗教著作被引入罗斯。由此开始，西里尔字母在罗斯逐渐被普遍采用。同时传入罗斯的还有标点符号、制造书写材料如兽皮纸、墨水、颜料的技术以及书籍装订的技术，这些都对罗斯积累文化知识、发展民族语言起了推动作用。

    接受基督教后，罗斯先后开设了几所专供显贵子弟读书的学校。自11世纪中期起，修道院在各地普遍建立起来，并成为传授知识的中心。11世纪后期，基辅各大修道院的教育水平已与西欧相差无几。市民中间也开始有了识字的人。诺夫哥罗德出土的11—13世纪时的用硬物刻写的桦树皮文书，内容涉及私人信饥学校作业、商业契约、遗嘱等，反映了城市居民生活的各个方面。识字人数的增加反过来刺激了对外国先进文化的需求。在雅罗斯拉夫时期，基辅就已形成了相当雄厚的翻译力量，大量的拜占庭宗教、神学、历史、地理和文学作品被译成俄文。雅罗斯拉夫还特意在索菲亚大教堂内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图书收藏室。这些手抄本书籍通常都是收藏在教堂和修道院里的。

    采用统一的文字后，罗斯人自己编写和创作的历史、宗教、政论和文学作品也大量涌现。10世纪末11世纪初，基辅和诺夫哥罗德分别开始编写最早的编年史，一个世纪后形成了一部反映9—11世纪罗斯生活的长篇纪事，到12世纪初，由基辅彼切尔山洞修道院的修道士涅斯托尔修改润色，以《往年纪事》为名问世。《往年纪事》的内容涉及罗斯历史、宗教和文字的起源以及语言、艺术、地理、国际关系，是一部有关基辅罗斯国家形成和巩固时期的百科全书。这部著作文字简洁，叙述生动，并且广泛使用了拜占庭、保加利亚和西斯拉夫各地的典籍，是研究9—11世纪罗斯历史的重要材料。12世纪，罗斯各公国和城市修史成风，许多修道士、神父、主教、官员乃至王公都乐此不疲。他们的作品数量浩繁，虽然其中大部分早已湮没于漫长的历史过程，但保存下来的也还有数千册。

    随着圣徒崇拜的流行，出现了圣徒传记这类最早的宗教文学作品。涅斯托尔曾写了鲍里斯、格列勃、彼切尔斯基等显圣僧侣的传记。在描写世俗生活的作品中，最有名的是史诗《伊戈尔远征记》。这部作品叙述的是1185年诺夫哥罗德—谢维尔斯克的王公伊戈尔·斯维亚托斯拉维奇率兵攻击波洛韦茨人的故事。它还对王公们的互相争斗和游牧民族的骚扰所造成的灾难表示痛心，呼吁罗斯的王公们联合起来保卫祖国的边疆。史诗运用民间诗歌的表现手法和书面文学的修辞方法，以激扬的文字反映了12世纪时已渐渐形成的反对封建割据、主张罗斯统一的思想倾向。

    与拜占庭和欧洲国家的密切联系促进了基辅罗斯文化的发展。当然，由于起点低，罗斯与这些国家之间还有很大的差距。例如，由于罗斯在接受基督教时还没有自己的文字，来自拜占庭的希腊神父和主教并不要求罗斯基督徒用希腊语祈祷，一般的罗斯神职人员也不学希腊语文。因此，希腊的古典哲学、文学等优秀文化遗产在罗斯未能广泛传播。即便翻译过来的那些希腊文着作，也因为只有为驶多的手抄本而不可能普遍流传，且不说其中还有不少翻译和缮抄中的错误。罗斯人在很长时间内甚至对于基督教神学知识的了解也是不多的，因为他们得到这种知识的主要途径就是教堂的礼拜，而礼拜时用的旧教会斯拉夫语也并不是能使教徒很容易懂得礼拜的意思的。但尽管如此，古典文明的光辉多少还是通过基督教以及其他的途径照射到了罗斯的土地上。

    随着基督教一起传入罗斯的还有拜占庭的皇权神授观念。在神父和主教们的说教中，宣传这种思想是一个重要内容。大公政权被蒙上了一轮神圣的灵光，他的统治被说成是神的意志。教徒们被要求敬畏上帝，崇拜大公，在做上帝的奴隶时，也要做大公的奴隶。但是，基辅罗斯的政治制度并没有仿照拜占庭的模式形成中央集权，基辅大公把土地分给封邑王公，对于大公之位的继承问题也没有明确的制度。因此，到12世纪时，基辅罗斯已分裂为许多独立的公国。

    雅罗斯拉夫年长的儿子伊兹雅斯拉夫对曾与他为敌并把他赶出基辅，落魄后又来投奔他的弟弟弗谢沃洛德，对弟弟说：“为了你，我会不吝惜生命”，并在随后为了兄弟而进行的战斗中阵亡。罗斯编年史对伊兹雅斯拉夫言行给予高度赞扬，说他以德报怨，没有对弟弟说“你们对我施了多少恶，现在该以牙还牙了”，也没有说“这事与我无关”，而是按基督教精神“宽慰悲哀愁苦的人们”，承受了弟弟的悲哀，表现出极大的爱，并且“因为爱，为自己的兄弟流尽了自己的鲜血，以履行主的教诲”。

    弗谢沃洛德的儿子莫诺马赫在击败奥列格·斯维亚托斯拉维奇之后，没有追究他，而是让他返回自己的公国切尔尼哥夫。他在给孩子们的训诫中集中地表达了他对基督教的理解：“圣母玛利亚，请你从我那枯竭的心中驱逐傲慢和狂妄，因为在我们这个毫无价值的空虚人生，我毫无值得夸口之处。要向信仰笃厚的人、行为虔诚的人学习。根据福音书，正视听、慎于言、虚心思考、节制、制怒、保持思想纯洁，以及为了主，向猾行善的人学习。被掠夺而不报复，受憎恶和迫害也忍耐，遭咒骂而祈祷，以消灭罪恶。不要忘记那些赤贫者，尽可能地给以食物，施舍孤儿，保护寡妇，不允许强横者凌虐他人。不要在地上贮藏财宝，它对于我们是极大的犯罪。尊敬老年人如父亲，友爱年幼者如兄弟。居家不得怠惰，诸事应亲自过目，勿依靠仆人和侍从……出征作战不得怠惰，勿依靠将领，切莫贪恋杯中物，戒暴食和贪睡。……严禁说谎、酗酒无度和，他们会摧残你的灵魂和身体。”“应尊重客人，不论他是来自何方，是平民还是显贵，或是使节。即使不能馈赠礼品，也要招待食物和饮料，以示敬意。切莫忘记已经掌握的本领，还不会的则要学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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