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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归何处: 3.孤独的秋千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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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到了张爱玲父亲张廷重的时候,却又换了一番天地。清朝灭亡了,这个大家庭的威风也黯然失色。虽然张廷重还可以靠着张佩纶李菊耦的万贯家产无所事事,摆阔少爷的威风,但光景已不同往日,他过早地成为一个遗少,带着没落贵族的陈腐味。虽然他还年轻,托人在津浦铁路局谋了个英文秘书的职事,但浪荡公子的游手好闲、挥霍无度、讲派头、爱排场、吸大烟、逛堂子的本领,他统统都擅长。不幸的是他娶了一位受西方新思潮影响的姑娘为妻;这个姑娘当然更不幸,嫁了这样一个守旧顽劣的丈夫,所以这个看起来富丽堂皇气势俨然的家,其实非常地沉闷不和谐。

        他的妻子黄逸梵是清末南京长江水师提督黄军门黄翼升的孙女,黄宗炎的女儿④,受当时林译小说《茶花女》的影响成为新式女性。黄逸梵虽出生于清朝军官家中,但家庭环境却还开明,她接受了新式教育,人又聪慧,个头高挑,清秀又漂亮,漾溢着一股新时代女子蓬勃的朝气,与张廷重老气横秋的遗老气息简直格格不入。

        黄逸梵是被迫与张廷重结的婚。她是李鸿章的远房外孙女,她的表姊妹也是张廷重的远房表姊妹,所以算来两人的婚姻是“亲上加亲”的。张爱玲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听人说母亲像外国人,头发不太黑,皮肤也不白,深目高鼻,薄嘴唇,有点像拉丁民族。黄逸梵的家是明朝时从广东搬到湖南来的,她会不会是混血儿,张爱玲对母亲的血统后来很感兴趣,看了许多人种学的书籍,最终也没有弄明白⑤。

        黄逸梵虽是一个新式女性,然而她没能逃脱包办婚姻的命运,自伤遇人不淑,整日闷闷不乐,但她已不是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能逆来顺受的女人,还在用她自己微弱的力量与不幸的命运抗争,一有可能就要离婚。

        她不关心家中的事,与丈夫话不投机,便尽量沉默不言,花心事学钢琴、读外语、裁衣服,好在她的小姑子与她一样,看不惯哥哥败家子脾气,姑嫂两人意气相投,形同姐妹,暂时稳住这个名存实亡的“家”。

        《茉莉香片》中那个从未爱过丈夫的冯碧落也许就是黄逸梵,而且两人的婚姻都是父母包办的,“亲上加亲”。

        年幼的张爱玲就出生在这样的环境中。

        她出生在上海,但在她两岁的时候,就随父亲搬至了天津的这所旧宅,这是她祖父续娶了李鸿章的小姐时在天津立的宅院,古典式朱门高墙围着的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住宅楼内正房、偏房数十间,各种漆红的名贵家俱,她依稀记得在这暖融融的卧室内,每天早上女佣把她抱到铜床上去,爬在方格子的青锦被上,被佣人逗着玩,跟着女佣一句一句不知所云地背着唐诗,下午,爬在床边女佣教她认字,每天认识两个字后,可以吃到两块绿豆糕。

        院里有个秋千架,一个高个子的丫环,额上有个疤——被唤作“疤丫丫”

        ——和她在院里玩。疤丫丫荡秋千荡到最高处,忽地翻了过去,很好玩。后院里养着鸡,夏天中午,小煐上穿着白底小红桃短纱衫,下穿着大红裤子,坐在小板凳上,喝完满满一小碗淡绿色、涩而微甜的六一散,一边翻看一边念着谜语儿歌:小小狗,走一步,咬一口。

        谜底是剪刀。还有一首描写最理想的半村半郭的隐居生活,后来只记得一句“桃枝桃叶作偏房”,似乎已不大像儿童的口吻了。

        天井下的一角架着个青石砧,有个稍通文墨、胸怀大志的男佣人,常用毛笔蘸了水在那上面练习大字,这个男人瘦小清秀,常常讲《三国演义》故事给煐子听,煐子很喜欢他,替他取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叫“毛物”。“毛物”的一家很可爱,两个弟弟就叫“二毛物”、“三毛物”,“毛物”的妻子就成“毛物新娘子”,简称“毛娘”。“毛娘”生着红扑扑的鹅蛋脸,水汪汪的眼睛,一肚子“孟丽君女扮男妆中状元”故事,引逗煐子的好奇心。

        后来那个疤丫丫就嫁给了“三毛物”。

        煐子有个比她小一岁的弟弟,名唤子静,乳名小魁,清秀得像母亲,那样小巧的嘴巴,大眼睛与长睫毛,皮肤雪白的,长得真是很美,这么小巧清秀的五官生在男孩身上真是糟蹋了,要是生在姐姐脸上该有多好,可惜,张煐不像母亲。长辈们逗小弟弟:“你把眼睫毛借我好不好,明天就还你。”

        然而他总是一口回绝了。有一次,别人谈起一个女人真漂亮,弟弟在旁边天真地问:“有我好看么?”别人都笑他的虚荣心。

        男孩是宝,女孩是草,何况子静还是这么漂亮的小公子,自然是家里最受宠爱的宝贝了。姐弟两个地位的不平等,也影响到带他俩的两位女佣的不平等。领煐子的女佣名何干,领弟弟的女佣名张干。张干裹着小脚,伶俐要强,处处占先。何干因为带的是个女孩子,自觉心虚,凡事都让着张干。四岁的煐子已经意识到了平等的问题,不甘心,常常和张干争吵。张干看着这个不饶人的小姑娘,就故意气她:“你这个脾气只好住独家村!希望你将来嫁得远远的——弟弟也不要你回来!”

        张干能从抓筷子的手指的地位上预卜她将来的命运,骗她说:“筷子抓得近,嫁得远。”

        煐子赶快将手指往上移,慌忙问道:“那抓得远呢?”

        “抓得远当然嫁得远了。”气得小煐子说不出话来。小时的笑话果真不幸地应验了,张爱玲后来“嫁”到了大洋的对岸,再没有回来过,直到去世,也未能再看到家与她的弟弟,人生真是像注定的一样。

        不过,当时幼小的她,过早地意识到男女平等的问题,要锐意图强,一定要超过弟弟。

        胜过弟弟,实在太容易了。弟弟多病,东西必须扣着吃,非常馋嘴,看见别人嘴动便要哭着吃松子糖,除了一副漂亮的长相外,其他什么也不行。

        姐姐比他身体好,比他会说话,比他聪明。他有时嫉妒姐姐的画,趁没人的时候拿来撕掉或涂了两道黑杠,算作报复。多年以后,张爱玲在她的文章里还回忆小时候与弟弟在一起的游戏:一同玩的时候,总是我出主意。我们是“金家庄”上能征惯战的骁将,我叫月红,他叫杏红,我使一口宝剑,他使两只铜锤,还有许许多多虚拟的伙伴。开幕的时候永远是黄昏,金大妈在公众的厨房里咚咚切菜,大家饱餐战饭,趁着月色翻过山头去攻打蛮人。路上偶尔杀两头老虎,劫得老虎蛋,那是巴斗大的锦毛毯,剖开来像白煮鸡蛋,可是蛋黄是圆的。我弟弟常常不听我的调派,因而争吵起来。他是“既不能命,又不受令”的,然而他实在是秀美可爱,有时候我也让他编个故事:一个旅行的人为老虎追赶着,赶着,赶着,泼风似地跑,后头呜呜赶着……没等他说完,我已经笑倒了,在他的腮上吻一下,把他当个小玩意。

        不懂事的孩提当然只沉醉于童话世界,她还完全不懂大人的事情。他的父亲寻花问柳,别置姬妾,居然要带着她到姨太太居住的“小公馆”去玩,抱着她走到门口,小煐一定不肯去,拚命扳着门,手脚乱踢,父亲气得把她横过来照屁股上打了几下,终于抱去了。到了“姨奶奶”那边,像家里布置的一样,小公馆里有红木家俱,云母石心子的雕花圆桌上放着高脚银碟子,“姨奶奶”很热情地敷衍她,小煐觉得很好玩,吃了许多糖。

        小煐子当然还不知道所谓“姨奶奶”的含义到底是什么。而她的母亲,对这些事已经司空见惯,她知道丈夫在外的放荡生活,但是懒得计较,懒得理会,她对这个家庭、这个阔少已不抱多大希望,只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在勉强地维系两个人的关系。她的母亲像一切现代年轻姑娘一样爱美,家庭的不幸更使她这样,常和小姑子张茂渊两人一同上街,挑选布料,回来在大镜子面前比试、裁剪,若无其事的样子。

        父亲总爱在旁小声嘀咕:“人又不是衣裳架子。”可能因为姨太太事,自己也心虚三分,虽然不满,但理不直,气也不壮。

        照例又是沉默作答。

        张煐在旁边天真地看着妈妈,这个身材高挑、容颜清秀的湖南姑娘,带着湘妹子的泼辣、坚韧与漂亮,穿一段色彩亮丽新艳的衣服在镜子里花面相映,更显得美了。母亲立在镜子面前理理秀发,在绿短袄上别上翡翠胸针。

        煐子在旁边仰脸看着,羡慕万分,自己简直等不及长大。母亲弯下腰,捧着她的小脸:“漂亮吗?”她兴奋得像作宣告:“我也要这样,八岁我要梳爱司头,十岁我要穿高跟鞋,十六岁我可以吃棕子汤团,吃一切难于消化的东西。”母亲看着这个心高志远的女儿,差一点掉泪。

        母亲与姑姑要一同出洋,到法国去了,这一年张煐四岁。母亲临别那天上船前还伏在竹床上痛哭,绿衣裙上亮闪闪的装饰小片在她身上颤颤地发光,佣人几次来催说已经到时候了,她好像没有听见,也不回答,佣人把小煐子抱在母亲面前,教她对妈妈说:“婶婶,时候不早了。”(小煐子在名义上算是过继给伯父志潜的,虽然她一切仍在自己家里,但对父母却唤叔叔婶婶)。母亲只是哭,扒在那里,身上像船舱玻璃上反映出的海,绿色的小薄片,然而有海洋无穷尽的颠簸悲恸。急得小煐子手足无措,但她却没哭。

        母亲去了之后,姨奶奶就干脆搬进来住了。家里很热闹,常常有宴会,很好玩。姨奶奶原是一位妓女,名唤老八,比小煐子的父亲年纪还大一点,苍白的瓜子脸,垂着长长的前刘海。这位姨奶奶倒有一点好处,不喜欢弟弟,而很抬举煐子。每天晚上到起士林舞厅去跳舞,带着小煐去看。小煐就坐在桌子边,桌上摆的蛋糕上的白奶油高与眉齐,她吃完后在昏黄微红的烛光里渐渐盹着了,照例到三四点钟伏在佣人的背上回家。姨奶奶高兴了,还替她做顶时髦的雪青丝绒的短袄长裙,讨好地逗她道:“看我待你多好!你妈妈替你们做衣服,总是拿旧的东拚西改,哪儿会舍得用整幅的丝绒?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妈妈?”张煐爽快地回答“喜欢你”,长大后每想起自己这句傻话,张爱玲就觉得不安,好像对不起妈妈似的。

        但姨太太毕竟是姨太太,从见惯荣华热闹的地方来到这样一个沉闷无生气的家,日子久了脾气变得越来越坏,连张煐的父亲也被打了,最后被族人逼迫离开了张家。佣人们都说:“这下子好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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