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怕我脱了妳的鞋吗？

    入社的第一件事，就是选择自己想要学习的格斗类型。目前已经有的，是剑道、柔道、空手道、截拳道、咏春拳、拳击、箭术……依照我的体质来看，似乎还是男女老少都能轻易上手的咏春拳最适合。

    在那之后，我打发课余时间的地点，就从图书馆移到了格斗教室。格斗教室和社办相连，就像舞蹈教室一样，四周摆放着镜子，还铺着可以随时移除的软垫，不过几乎只有我这个菜鸟在用，偶尔在社办遇到的社员，似乎已经用不到这个地方了，只是闲暇时候会窝在社办看书、上网、发呆。

    社办真的变成了收留同病相怜、无处可去的学生的地方，而且这些社员可能都被排挤惯了，个个都擅于独处，打不打招呼也没那幺重要，更不会因此而觉得不被尊重。这样的环境，真是属于我的天堂，我几乎完全忘了自己正被全校排挤的事实，专心沉迷于社团活动中，每天流了一堆汗，心情也跟着爽朗起来。

    「徐昕若──救我──」

    一切都看似那幺平和顺利，直到某天，那个男生突然冲进只有我留守的社办中，见了我后便跪倒在我的脚边，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完全没有一点男子气概。刚刚才结束了每日的锻练的我，怔然地用披挂在肩上的毛巾擦去汗水，对不先报上名来的他问道：

    「你是谁？」

    他抬起头，用婆娑的泪眼看着我。

    「是我啊！妳的国中同学，程天齐。」

    「程天齐？」

    国中的回忆突然涌现，那时的我虽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但还是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作伴。而且国中生很单纯，功课好一点、个性又安静一些的女生，会被当作是乖乖牌，所以也没有人会特地跑来欺负我。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要是他们知道现在的我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一定很惊讶吧！

    我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是半个陌生人的旧同学，疑问道：

    「有什幺事吗？」

    「妳不知道吗？我啊，被那个贺辰泽……呜……」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哭了起来，狼狈的模样和曾经的记忆毫不相符。

    「你的意思是，他对你……」

    原来这阵子没见到贺辰泽的人，是因为他跑去欺负其他人了吗？金吉米他们不是会在暗地里帮助被欺负的人吗？然后贺辰斌就会将可怜的家伙捡回格斗社啊！可是眼前的程天齐，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只怕再这幺下去，下一个住院或办休学的就是他了。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现在只有妳能救我了！妳看，我的牙齿都被打掉两颗了。」他张着嘴，嘴里还残留着血迹。

    要知道，装一颗假牙没有上万也要上千元啊！凭什幺他一个挥拳就夺走了人家宝贵的牙齿和金钱呢？照这样下去，会有多少人要自费看牙医？虽然我的力量很渺小，可是再怎幺样，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不公不义的事情，毫无阻碍地在眼前发生。

    看来，是时候该出关了。

    我拿出手机在里面寻找金吉米留下的手机号码，拨给了他，来电答铃是一个温柔的男声所唱出的情歌，然后就是打断了情歌的金吉米的声音。

    「喂？」

    「喂，我是徐昕若。」

    「啊……等等。」

    他依然小声回道，这时我才想起来他也许是在上课中，而对自己不看时间就打电话的冲动，感到有些微窘。停顿了好一会儿，手机那头再度传来了他的声音，他似乎已经离开教室而可以放声说话了。

    「好久不见了，格斗社好玩吗？」

    「嗯，好玩。」

    才刚回答完，我便意识到自己正被他的寒喧牵引到别处，于是赶紧回到主题，开门见山问道：

    「不是，我是想问你，你知道程天齐吗？」

    「程天齐？谁啊？」

    「就是最近被你们欺负的那个男生。」

    「喔，他啊，怎幺样？」

    「为什幺会被打得这幺惨？难道因为他是男的，你们就不愿意对他手下留情吗？」

    「不是这样的。」在一阵短暂的静默后，他才继续说道：「最近有点麻烦啊！阿泽突然说他很久没有练习了，所以以后都要亲自动手。」

    「练习？」

    我的声音就算没有提高八度，至少也提高了三度，「真的要练习就去找会打架的人啊！他当我们是免费的沙袋吗？」

    「呃，呵呵。」

    「你们在哪里？」

    「咦？妳要来？」

    又是一阵静默后，他回答道：「我们在m520。」

    「等我。」

    我匆匆结束通话，看看时间，离下课还有五分钟，不知道赶不赶得过去，所以连衣服都没有换，穿着一身汗湿的运动衫，就直接往位于管理大楼的m520跑去。

    为方便练咏春而绑着的马尾，在后脑勺拚命甩啊甩地掠过我的肩背，秋日凉风也趁机钻进我张开的毛细孔里，凉爽的天气让我毫不费力地迈开大步，刚好在下课钟响时到达了m520。

    学生们鱼贯而出，还不时往伫立在门外的我多看一眼，我在被人群瞩目的紧张下，寻找着贺辰泽的身影，但学生们都走了大半了，却依然等不到他，我这才走近门边往里面望去，一眼便看见贺辰泽和金吉米，就坐在教室中央的位子上。他们两人也在同时发现了我，金吉米还朝我挥挥手。

    教室里剩下的几个同学，这时才注意到这不寻常的气氛，瞬间噤了声，并面面相觑地对望了几秒，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从我身旁擦肩而过，离开教室。

    我鼓起勇气迈开步伐，踩在被冷气吹得冰凉的磁砖上，然后这才发现我竟忘了穿鞋，心里觉得好窘，却又不能因此打道回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上前。贺辰泽的嘴角弯得很漂亮，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从我一走进教室就一直盯着我看，然后，再盯着我的脚看，笑得更开怀了。

    「怕我脱了妳的鞋吗？」

    他那双长到伸出座位才能舒展开来的腿，似乎很期待与我光着的脚丫相遇，我立刻停下脚步，不敢再走上前一步。毕竟咏春可没训练脚趾头啊！他只要用力一踩，我就会痛得哇哇大叫、跪地求饶了。

    「金吉米跟你说了吗？」

    贺辰泽轻鬆惬意地摇摇头。

    「没有，我要听妳直接跟我说。」

    这意谓着我得在他面前不吃螺丝地叙述完一件事，一旦出现了破音或是结巴，气势就会输掉一大半，真是高招，我学到了。不过我有比他更高招的，那就是用一句话表达心里所想的，一招决胜负。

    「不要欺负程天齐。」

    他收起了笑容，微瞇着眼，眼底的卧蚕浮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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