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或许是那阵秋风，吹走了一切，翊璃的烧渐渐退去，只是每次入睡，都会被噩梦惊醒。

    依旧是一片火光，依旧是那些呼喊，依旧是那些在她面前绽放的红色。

    从噩梦中醒来，奕澈已去上早朝，翊璃想起那个冷冷的身影和幼稚的语气，无奈地暗笑，摇摇头，向笙萧殿走去。

    笙萧殿裏，成王靠在扶椅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着手上的卷宗。

    「有空吗？」翊璃站在门口，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他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向她走去，「烧退了？」

    「不然我怎麽会站在你面前？」翊璃笑着走了进去，「今天你不用上朝吗？」

    「不然我怎麽会站在你面前？」成王模仿着她的语气，跟在她身后，「找我有什麽事吗？」

    「不是你叫我跟你学武功的吗？」翊璃抽出他挂在墻上的银剑，脚步有些不稳，「紘哥哥用得那麽顺手，想不到还挺重的。」

    成王难得柔和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头，「那你要习惯一下了。」

    翊璃稍稍怔住，在她的印象中，他只会对奕汐这样做。想起奕汐，翊璃才留意到自己好多天没有见到奕汐了，「对了，这几天怎麽没见到奕汐？」

    「她回郡主府去祭奠前伏嫔娘娘去了。」成王接过她手上的银剑，又从墻上拿下一把桃木剑，「先学学基本的招式动作吧。」

    翊璃点点头，接过桃木剑，比起刚刚的银剑是轻了许多。

    「你先挥一次剑让我看看吧。」成王饶有趣味地看着她。

    「在这裏吗？」翊璃看了看四周，尽是一些古物，而且还是易碎那种。

    成王随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四周，「好吧，我倒是没想到，走吧，带你去我的练功室。」

    翊璃跟在成王身后，看着他推开了书架，而后面便是一道不起眼的门。

    「怎麽弄得跟密室一样？」翊璃好奇地环顾四周，裏面似乎空无一物，只有微弱的火光。

    「这的确是密室，而且最好别乱碰，有很多机关。」成王淡淡地答道。

    「怕我乱碰那干嘛把我带进来？」翊璃有些不满他方才那毫不在意的语气。

    「比起这裏，我比较不想收拾外面那些东西。」成王轻笑，「别废话了，开始吧，我可是很严格的。」

    翊璃提起桃木剑，用力地挥舞了几下。

    成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会问一下厨房需不需要一个帮忙劈柴的。」

    「你！」翊璃气结，「要是我会还用你教吗？」

    「倒也是。」成王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先站好，我教你怎麽握剑。」

    翊璃不自然地缩了缩，「你说吧，我自己可以。」

    成王依旧没有鬆手，「别在意些有的没的。先教你满把，手握剑柄，食指、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并齐握紧，拇指屈压于食指第二节指骨上面，虎口正对剑格靠紧。」他一边说，一边握着翊璃的手调整位置。

    「好、好了吗？」翊璃轻声问道。

    「你很紧张吗？」成王压低声音，呼出来的气弄得翊璃的耳朵痒痒的，「剑招有许多种，但最基本的就是刺、劈、架、压，来，先试试刺。」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往前一伸。

    「好像很简单。」翊璃回头笑道，却对上他沉静如古井的双眼。她急忙转过头，「那劈呢？」

    「就好像你刚才那样，不过姿势优雅些。」成王戏谑地笑道。「直接教你怎麽防御吧。当有人从上方攻击你，这样挡住。」成王握住她的手，立剑横向上。

    看翊璃姿势得当，他退开，「现在来试试。」

    「我自己吗？」

    「要不然以后遇到什麽事，我握着你的手解决？」

    「我只是问问。」翊璃站好，深吸一口气，向前刺去。

    「不错，再来。」成王抱着臂，站在一旁。

    翊璃认真地挥动着剑，发现竟越来越顺手，甚至觉得熟悉。眼前的一切开始迷糊，可她却停不下来。

    「翊璃……翊璃？」成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渐渐和脑海中的另一把声音重叠。

    「翊璃，翊瑾，过来，跟淩紘哥哥和绮灵妹妹打招呼吧。」是两次都出现在她那个噩梦的女人。

    「母后。」自己的声音响起。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自己的母亲，她身边站着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了些的男孩，和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女孩。

    男孩走过来，温和地笑笑，「参见公主。我叫淩紘，这个是我妹妹淩绮灵。多得圣上和娘娘相助，把我们救了回来。所以我想报恩，恰巧学了些三脚猫功夫，娘娘同意我在宫裏继续学，然后保护您和王子殿下。」他说得很流利，完全不像是一个孩子。

    画面变得温暖，草长莺飞，绿草如茵。

    「小璃子，我们去放纸鸢！」

    「小璃子，我今天学会轻功，我带你上屋顶看星星好不好？」

    「小璃子，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小璃子，剑不能这样握，来，我教你。」

    「小璃子，我看见翊瑾背上有三色堇的图案，是代表你们皇室吗？」

    一瞬间，画面却又充满了火光，男孩抱走她和翊瑾，逃离了那个温暖的地方。

    「小璃子，我只是不想你记住那些不好的事。」

    「小璃子，不要怪我，就当作我们重新认识吧。」

    「小璃子，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翊璃！停下来！」成王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她这才发现成王不知何时挡在了她的面前，一边握住她的手，压制她挥出的剑，一边用他的银剑挡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暗箭。

    「你别动！躲在我后面！」成王大喊着，护着翊璃一边挡开箭雨，一边慢慢向门口推进，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他转身一戳，戳在一块砖头上，箭雨骤然而止，但还是有一支箭未能止住，直直向成王飞去。

    「小心！」听到翊璃的声音，成王猛然转身挡住，虽没有穿进身体，却还是在他背上划了一道口子。

    「没事，先出去再说。」看到翊璃担心的眼神，成王淡淡地开口。

    「我先给你上药。」翊璃担忧地看着他背后的鲜红，「有金创药吗？」

    「左边的柜子裏。」

    「把上衣脱了吧。」翊璃坐在他身后。

    「……好。」

    「别在意这些有的没的。」翊璃学着他的语气，让他不禁笑了出来。

    翊璃轻轻把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听见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疼吗？」

    「还好意思问，你刚才怎麽了？竟然不像是第一次学武功。」

    翊璃顿住，「我……我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

    「什麽事？」

    「我想起原来紘哥哥和绮灵从小就认识，并不是因为他在九岁那年救了我才认识；我想起紘哥哥从小就教我武功；我想起我的国家被灭，我的母亲死在了我和弟弟眼前；我想起我是那个国家的公主，弟弟和我身上都有一个三色堇的皇室记号，弟弟的记号就在……」翊璃一边上药，一边说着，却在那一刻看到了成王背上那朵三色堇。

    「在哪？」成王虽有些惊讶她说的一切，但还是保持镇静。

    翊璃盯着他的背，恍了神，良久，才缓缓答道：「在背上。」

    见翊璃没有继续说下去，药也应该上好了，成王穿回上衣，转过身看着她，而她依旧在出神。

    「那你知道你为什麽会忘了一切吗？」成王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是紘哥哥，他说不想让我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所以餵我吃了一颗药……」

    「好了，别想了，能记得是好事，或许药效过了吧，也是你该面对的时候了。」成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看来也不必我教你了，或许你的武功比我还好呢。」

    翊璃轻笑，「抱歉，让你受伤了。差不多到正午了，奕澈也应该下朝了，我先回去。」

    「好。」翊璃走到门口，成王又叫住了她，「你会告诉他你的身份吗？」

    「会，我不想隐瞒他。」

    「你要小心。」成王深深地看着她。

    翊璃微笑着挥手道别，而他，转身走到书架旁，抽出了一份父皇给他的拓印本，上面模糊的字还能勉强辨认。

    「三色堇……羽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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