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齐府。

    「齐大人，如今新帝登基，一来就捧了个来历不明的侠客来做官，还把大人踩在脚下，您怎麽就咽得下这口气呢？」吏部尚书孟棋在厅内走来走去，甚是担忧。

    「就是说啊，齐大人，这霍大将军都把自己女儿送进后宫了，至少裏外都能掌有一些权，怎料……这霍丫头一进去就出了事，封妃之夜没得临幸，今天还被禁足了。您倒是心宽，自己的宝贝女儿还放在家裏。」户部尚书敖允铭也不安地插嘴道。

    齐俨行神态自若地品了一口茶，朗声笑道：「二位大人也不必担心，只是一个淩紘，要动他谈何容易，况且朝中多的是我的人，单是两位掌管的吏部户部已经够权了，还用得着把我宝贝女儿送进那麽危险的地方吗？」

    两位尚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敖允铭也刻意压低了声音，「那齐大人，那件事……」

    「照样进行。我倒是想知道，他能有什麽能耐，让一颗坐上龙椅的心没有半丝多疑的阴霾。」

    奕澈回到东宫，便马上走到内室去看翊璃，但那张丝质的床上却是空空如也。

    奕澈马上喊来原本应该守在门外的宫女，「翊璃姑娘呢？」

    「回陛下，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宫女战战兢兢地跪下，不敢抬头看奕澈的表情。

    「是我让她休息的。」翊璃从门外走来，「睡得太久，想活动活动筋骨了。」

    奕澈的表情瞬间温和起来，「你没事了吗？」说着又碰了碰她的额头，脸又沉了下去，「怎麽还是这麽烫？」

    「紘哥哥说的话陛下难道还不信？」翊璃轻笑，却不见奕澈眼神闪过了一丝情绪。

    「那现在是不是该休息了？」奕澈稍稍正了正身子，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翊璃倒是不怕这装出来的气势，伸手前去挽起奕澈的手臂，「陪我走走吧，这宫裏，还有好多地方我没见过呢。」

    奕澈稍稍一怔，看着眼前像是在撒娇的女子，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良久，他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但也让我换下朝服再走吧。」

    翊璃娇笑，「好。」她鬆开奕澈的手，目送他离去，脸才开始红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如此大胆，只是在那一刻，她很想把自己的感情传递给他知道。她连连拍打自己的脸，希望让自己清醒起来。一直跪在地下的宫女，悄然退了出去，向淩云殿走去。

    奕澈支开了富贵，富贵也知道自己该做什麽，只是他还是担心，在当今陛下身旁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子，会不会突然变成黑白无常，把这个皇宫的一切都带到阴间去。

    御花园裏空无一人，想是富贵早已把所有宫女太监都支开了。

    万千桃花自枝头飘落，幽香笼罩着两人。翊璃仰头看着挂满心愿的枝桠，寻找着那天她留下的痕迹。头顶上伸来一纤长的手，轻轻拨走落在她头上的花瓣，这一拨，也拨起她心头的涟漪。

    「如果我说，我喜欢上你了，怎麽办？」翊璃笑嘻嘻地回头看着奕澈，那句话不经意得像是一句玩笑话，但说话人却心跳不已。

    「那我便纳你为妃。」奕澈认真地看着翊璃，刚才一句话就如同石子，向他一向如清潭般平静的双眸投了进去，激起片片漪沦。翊璃偏过头，不敢对上那双炽热的眼。不知从何时起，对着眼前的这个人，就再也不是那个事事淡然面对的自己了。

    「好了，都出来好一阵子了，回去休息吧。」奕澈打破尴尬却又暧昧的气氛，对翊璃正色道。

    翊璃扁了扁嘴，「才出来了这麽一会……」

    奕澈没有被她可怜的模样打动，只是淡然地握住她垂在一旁的手，牵着她往东宫走去。「乖乖病好了，我就带你出宫玩，好不好？我知道，你不想呆在这裏，要不是因为你弟弟……」

    翊璃连连点头，但又似是想到什麽，略有些尴尬地低下头，「不是皇宫不好，是太压抑了，而且……」翊璃想起霍颖的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奕澈见翊璃脸色不太好，也微微猜想到她是想起了那件事，虽然他很想知道是不是霍颖干的，但他还是忍住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翊璃微笑着看着奕澈，内心有股暖流渗出，与身体上的滚烫不同，这股暖流让她嘴角微微上扬，被牵着的手，也稍稍握紧了些。

    奕澈把翊璃带回了内屋，让她乖乖躺上了床榻，又替她掖了掖被子，「休息吧，我在外面处理政事，有什麽事就叫一声。」翊璃看着他柔和的眼眸，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翊璃才睡下不久，成王便来了东宫。

    「方才上朝不见你。」奕澈从一堆卷宗中抬头，眼神中带了丝讶异，转而即逝。

    成王没有接话，只是丢下一封信，「你之前叫本王想方法解决一些人，大部份都可以了，这些老臣大多野心勃勃，私下贪污舞弊、私相授受，很快也找到证据，不用什麽手段就让他们自己摘下乌纱帽走人了。只是还有两人，比较棘手。」

    奕澈也没动那封信，直接就接了话，「霍青，还有齐俨行。」

    成王颔首，「但齐俨行，本王倒是找到了一些比较值得留心的，自己看吧，我先走了。」说着，也真的潇洒地转身，扬袖而去，只是走到门前，他停下了脚步，「我不知道翊璃为什麽会那样回来，但如果你不动手，就让我来。这祸也怕是因你而起，你最好给我照顾好她。」

    奕澈手中的笔微顿，想起选秀之日，成王曾与自己争夺翊璃，他嘴角微扬，又落下笔，「皇弟就不必操心了。」

    成王一走，奕澈便拆开了那封信，略略扫了扫，最后眼睛锁定在那几行，「好啊齐俨行，想不到这才一开始，你便急成这样了。」

    奕澈把信折好，夹在一本卷宗裏，唤来了富贵，「把这个拿给淩紘看看吧。」

    富贵双手接过，低头走了出去。

    富贵前脚刚走，翊璃的声音便从内屋传了出来，「不要……不要！」

    奕澈连忙赶紧内屋，握住翊璃的手，「翊璃……翊璃……我在呢，不要怕……」

    翊璃猛然睁开眼，也从噩梦中挣脱出来，虚弱地靠在奕澈怀裏，「奕澈……我不要睡了……」

    奕澈没有鬆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些，在她耳边轻声喃喃，「好，不睡，不睡了，我在这陪你。」

    翊璃渐渐安定下来，扬起一个虚弱但又有些调皮的笑，「讲故事给我听吧。」

    「好。」奕澈的笑依旧温润，「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裏有个两个和尚。有一天，老和尚跟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

    「什麽故事？」翊璃感受着他沉着而有力的心跳，轻声问道。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裏有两个和尚。有一天，老和尚跟小和尚讲了一个故事……』」奕澈嘴角忍不住上扬，低头看着怀内一脸鄙夷的女子。

    「什麽嘛！」翊璃霍地站起身，不满地叫道，「重来！」

    奕澈好笑地看着她，「好好好，你先坐下。」奕澈看着忿忿坐下的翊璃，轻轻把她再次拉进怀裏，翊璃扭动着想要挣脱，奕澈却抱得更紧，如春风般温和的声音拂过她的心头，「有一个男孩，他的心一直装着另一个女孩，无论世间有多少美丽的女子，都比不上她，她就是一堵城墻，把所有人挡在那个男孩的心门之外。」

    翊璃心头有些发酸，她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她不禁攥紧了离自己的手最近的衣物。

    奕澈感觉到袖子被攥紧，抑不住还在上扬的嘴角，「直到有一天，竟有一个女孩悄声无息地穿过那堵墻，住进了那个男孩的心房。她就像一潭清泉，平静淡雅，填满那个深渊，又似是星辰般耀眼，美得令人窒息。男孩也察觉不到，原来无声无息中，自己眼中就只剩下她了。」

    翊璃渐渐放开了手中紧攥的衣物，不可置信地看着奕澈，奕澈柔和地看进她的眼裏，「对，是你。」

    翊璃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奕澈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这个故事，你满意吗？」

    翊璃双颊微红，羞涩地点头，「满意了。」

    奕澈低头吻上她的髮，他感受着从她头顶传来的温度，她感受着从他胸膛传来的心跳，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谁都没有开口，生怕打破了这份美。

    直到富贵在东宫门外喊了一声「淩大人前来晋见」，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淩云殿。

    「娘娘，奴婢在东宫守的那段时间，看得出来，陛下对翊璃姑娘的确很有意思，而翊璃姑娘也……」

    「啪」的清脆一声，淩绮灵捏破了手中的瓷杯，血丝也缓缓从碎片划过的伤口渗出。

    在一旁的小韵马上跪下，「是奴婢不好，找来的这个妹妹不懂事，肯定是乱说话的，娘娘还是先包扎一下伤口……」

    「不必了，我没事。」淩绮灵咬着下唇，掏出手帕，捆在手上，对从东宫过来的宫女挥了挥手，「下去吧。」

    淩绮灵幽幽站起身，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韵，「去怡乐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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