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依照宫中规矩，妃子每日清晨都要到长乐宫向太后请安，奕澈上朝之时，淩绮灵也到了长乐宫。

    霍太后还没醒，淩绮灵也只好在门前跪候，不敢入内。等了半个时辰，才听见霍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哟，妹妹怎麽不进去呀？肯定是早到了。我这姨母啊，不会那麽早起，会显老。」霍颖娇笑着，直接推门而入。太后也正好从内室走了出来，「颖儿来啦，坐吧。」她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口跪着的那个身影。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淩绮灵不卑不亢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霍太后这才转过身，「喔，云妃，你也来啦。好了，请过安，你可以回去了。」说着，便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和霍颖一起进了内屋。

    门外的宫女掩嘴偷笑，新妃子是否受宠已经显而易见了。淩绮灵却没有反应，只是站了起身，扫了扫裙摆，离开了长乐宫。

    一个人的成长，一夜之间便能促成。

    霍颖一边亲昵地握着霍太后的手，一边娇啧地说：「姨母，昨夜陛下没有来我这。」

    霍太后反倒是料定了一般，「那他是不是去了云妃那？」

    霍颖掩嘴轻笑，「说来也奇怪，陛下也没有到云妃那，我派了婉儿去问东宫和养心殿的守门公公，陛下也并不在裏面。」

    霍太后倒是没有想到陛下两边都没去，「那他去了哪？」

    霍颖扁着嘴，逗弄着窗欞上的金丝雀，「我也想知道……要是陛下不来，我怎麽受宠？怎麽得到后宫之主的位置？」

    霍太后沉思半晌，「颖儿，你就稍安勿躁，待姨母想想法子。」

    「有劳姨母了，那颖儿先告退。」霍颖身子微蹲，向霍太后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淩绮灵还没走远，霍颖远远地看到她略显单薄的身影，正想上前再嘲讽她一番，却听到旁边正在修剪园子花草的宫女在摆弄是非。

    「听说昨夜陛下没有去怡乐殿呢。」

    「那是正常不过的事吧？听说陛下不喜欢权臣权倾朝野，淑妃还偏是权臣女儿，太后的外甥女，能成妃子也是因为权势罢了。」另一个宫女笑着回应。

    「可是陛下连淩云殿都没去呢！昨天我去淩云殿帮忙收拾东西，陛下也只是叫人赏了些东西给云妃娘娘，却整夜都没找过云妃。」那宫女神秘兮兮地说着。

    「怎麽可能？」听到的宫女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时候，一个年纪较大的宫女叫她们凑过去，「我知道陛下和谁在一起。」见宫女们都露出了期待的神情，她满意地笑着，「陛下昨夜和那个翊璃姑娘在蒹葭池呢！」

    其余宫女都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宫女，「你骗人吧？蒹葭池可是谁都不能进的。」

    「可是我昨天不小心把太后的金丝雀放走了，那东西飞进蒹葭池，我逗牠了一个晚上才把牠捉住了，然后听到陛下的脚步声，我怕被责骂，就躲了起来，谁料……」

    霍颖气得把嘴唇都咬破了，再看看前面的淩绮灵，见她也停了下来，只是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她的表情，霍颖似乎想到了什麽，跟婉儿说了句什麽，冷哼一声，朝星辰阁走去。

    霍颖到了星辰阁附近，却见淩紘和翊璃从天而降，淩紘把翊璃放在地上，便转头离开。见淩紘看到了自己，霍颖也只好大方地行礼，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等到淩紘的身影消失，霍颖才折返到星辰阁门前，推门而入。

    翊璃惊讶地回头，清儿则有些戒备，但也不得不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霍颖没有理会清儿，直接向翊璃走去，亲地牵起她的手，「翊璃妹妹，不知今日可有空閑时间？姐姐想出去看看新订造的饰物，又实在信不过其他人，想起妹妹还在宫中，便冒昧来访了，希望妹妹能陪姐姐出去一趟。」

    翊璃不着痕迹地脱开霍颖的亲昵，「娘娘言重了，翊璃与娘娘交往不深，为何会想找翊璃来陪娘娘呢？况且我也不可擅自出宫，娘娘您曾经提醒过我的。」

    霍颖顿了顿，眼角微跳，「想不到妹妹还挺记仇的。妹妹别见外，姐姐相信你嘛。出宫的事我叫婉儿跟姨母说了，姨母批準我们可以出去的。」

    翊璃还想拒绝，霍颖却低声说了句，「本宫的话妹妹恐怕也要听吧？」翊璃只好作罢，清儿却忧心忡忡，一直使眼色叫翊璃不要理会霍颖。

    这时霍颖已经命人抬来轿子，把翊璃推了上去，娇笑着命人起程了。

    一路上，翊璃都没有和霍颖说一句话，她知道霍颖并非善意叫她外出，只能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敢多说一句话。

    出到宫外，霍颖突然大叫，「哎呀，忘了换衣服了，这样出轿子肯定被人知道我的身份的。」说着，又看向翊璃，「妹妹，你穿得素雅，待会替我出去问问老板霍家小姐的耳坠做好了没，可好？」翊璃看了看她的衣饰，也的确是过于繁华，只好淡淡点头，继续沉默着。

    到了霍颖说的店家门口，门框上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刻着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一品居」。翊璃下了轿子，找到了老板，「老板，请问霍家小姐的耳坠做好了吗？」老板愣了愣，看了一眼轿子，「姑娘随我来。」

    翊璃心想应该是霍颖的身份高贵，定制的东西也应该特别摆放在一些隐秘的地方，倒也没多想，就这样跟了进去。走着走着，翊璃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开始变黑，空气也越来越冷，方才看上去只是很小的一家店，竟走了那麽久还没到。翊璃忍不住开口，「老板，到了吗？」

    老板顿住，缓缓回头，露出了一个猥亵的表情，「这次的姑娘倒还真是不错啊，可怜你得罪了霍小姐。」

    翊璃连连退后，却撞上了石壁，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落，翊璃左右地看着，寻找退路。眼看那老板就要碰到她，远处却传来一把声音，「老板，有客人来了！」

    老板看了翊璃一眼，「等会再回来照顾你，别着急啊小姑娘。」说着，露出了满口黄牙，笑着走了出去。

    应该在不远处的门重重关上，翊璃只能借助从上方小天窗透出的微弱的光线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这是一条石壁长廊，只是尽头被封住了，石头都坚不可摧，想逃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

    气温越来越低，似乎那股寒意是从体内散发出来的，翊璃只能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她知道是霍颖的诡计，却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但知道也无济于事，她现在也只能坐在这片黑暗中，期望有一线生机出现。

    霍颖见翊璃走了进去，便马上吩咐装扮成轿夫的太监，「回宫！」

    轿车起程，霍颖想了想，拔下头上的髪簪，划破了衣服，又扯断了颈上的珍珠链，拉鬆了发丝，再把衣领敞开了些，然后满意的笑了笑。

    轿车回到宫中，停在了东宫附近，「陛下在东宫？」霍颖的声音从轿内传来。太监点了点头。「记住，今天的事，如果有人问起，就按我刚才告诉你的去说。」太监应了声是，便撩起了帘子。

    霍颖马上溢出泪光，奔向东宫，让那太监都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之精湛。

    「陛下！」霍颖跑进东宫，扑倒在地，才发现东宫裏不仅是陛下，淩紘也在，脸不禁泛红。

    「怎麽了？」奕澈见霍颖衣衫不整，头髪散乱，不禁皱眉。

    「陛下……方才我出宫……想去看看新造的饰物……结果在店裏遇上了劫匪……差些就……」说着，低头抽泣起来。

    奕澈眉头锁得更紧，正想询问，却见清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又被护卫拉了出去。清儿是奕澈派去照顾翊璃的，见翊璃如此慌张，心感不妙，「让她进来。」

    清儿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下，「陛下！方才奴婢见淑妃娘娘的轿子回来了，却不见翊璃，听抬轿的太监说淑妃娘娘遇上劫匪，奴婢担心翊璃……」「翊璃也出去了？」奕澈急急打断清儿。「翊璃小姐被淑妃叫了一起出去……」清儿看向霍颖，却不是畏惧之感，而是怒意。

    奕澈连忙起身，跑到霍颖面前，「你们去了哪？说！」霍颖第一次见到如此暴怒的紧张的奕澈，在她心裏，奕澈一直都是温润如玉，没有一丝脾气的，顶多也是有些冷淡罢了，她颤抖着说出了店名，先前计划的一切早就灰飞烟灭。

    淩紘听完，已经飞身而出，奕澈也命人牵来了马，快马加鞭追了出去。

    清儿也抹着眼泪起身，到门口祈求翊璃平安无事，只剩下霍颖一人，依旧跪在东宫内颤抖着，哽咽着，却没有人去在乎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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